阿尔抖开那件礼服,将它里里外外展示给段非拙看,眉眼间满是对妈妈手艺的骄傲。
“请您试穿一下,如果合适就付尾款吧。要是不合适,我再带回去让妈妈修改。”他顿了顿,补充道,“只修改尺寸是不用加钱的。我们维柳裁缝铺的宗旨就是:一定要修改到让您满意为止!”
“呃,好吧……”
段非拙让阿尔进屋。少年好奇地晃悠进屋里,背着双手,像只好奇的小麻雀一样打量四周。
“先生,您一个人住吗?”
不,和我一起住的还有一把会说话的破烂剑。段非拙瞄了一眼被他放在柜子上的石中剑。
“是、是啊……”他答道。
“真奇怪,难道您家没有仆人?”阿尔困惑,“伦敦的单身绅士多少要有个仆人帮忙打理家务啊。”
“我……我刚从阿伯丁来到伦敦,还没来得及找仆人。”
“原来如此,您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的呀!”
就在几天之前,段非拙还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哪有余裕雇佣什么仆人?而现在,虽然他继承了约瑟夫的遗产,手头有闲钱了,但根本没来得及找仆人。
在现代人的观念里,找一个贴身仆人是一件挺奇怪的事。但在维多利亚时代,中产阶级单身男性没有仆人或者管家反而不合常理。就连华生和福尔摩斯,也把房东哈德森太太当成管家呢!
段非拙的卧室里有一面全身镜。他拿着那件礼服走进卧室,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礼服的款式挺合他心意。他正准备试穿,背后的阿尔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先生,您家进贼了吗?!”少年惊恐万状地问道,“丢什么东西了吗?需要我帮您报警吗?”
段非拙回过头:“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少年指着他的卧室,手指都在颤抖,像是看到了魔鬼跳舞一样震撼。
段非拙环顾四周。他的卧室……有这么不堪入目吗?
他初到伦敦就经历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件,根本没来得及收拾屋子。他刚刚起床,床铺自然没打理,床单被褥就像遭遇过龙卷风一样。行李箱开着,衣服放得到处都是。只要他自己拿着顺手,物品摆得凌乱一些也无所谓。当然,在外人眼里,这就过于不修边幅、邋里邋遢了。
……话说回来,现代大龄单身青年的房间不都是这副德行?阿尔有必要这么友邦惊诧吗?
少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接着摇摇头,艰难地说:“先生,我帮您穿上吧。”
他从段非拙手里接过礼服,一件件为他套上。段非拙像个木偶一样站在镜子前,任由阿尔为他扣上扣子。
他看见少年憋红了脸,显然想说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
“阿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没关系,我承受得住。”
“……没什么先生。”阿尔绷着脸,“我妈妈说,不能随意对别人的生活习惯指手画脚。”
“……总觉得你对我的生活习惯意见很大呢。”
阿尔深呼吸一口气,忐忑地问:“既然您让我说,那我可就说了?”
“嗯,没关系,你说吧!”
阿尔直起腰,攥紧拳头,大吼:“我受不了了!”
段非拙一怔:“什么?”
“对不起,先生,我真的受不了了!一位伦敦绅士的屋子绝不能如此杂乱无章!对不起,请稍等一下!”
阿尔开始以风暴般的速度收拾房间。他以不可思议的技巧将床单拉平整,铺好被褥,把散落一地的衣服卷起来,整整齐齐码进衣柜里。
他用袖子擦去额上的汗珠,满意地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对不起先生,时间紧迫,只能收拾成这样了。您就姑且将就就一下吧。”
段非拙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房间宛如变魔术一样变得整洁亮堂。这也叫“将就”?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少年。他妈妈不把衣服修改到满意决不罢休,他自己一看到杂乱无章的房间就忍不住要收拾。
“阿尔,你们全家是不是都有强迫症?”段非拙字斟句酌问道。
“什么是强迫症?”少年头一回听说这个词。
“就是不把东西摆放整齐就浑身不舒服。”
阿尔想了想。“好像是的呢!原来这就是强迫症吗?这是什么很严重的病吗?”他担忧地问。
“嗯……对于从事某些工作的人来说可能反而有好处。”段非拙心情复杂。
他试好了衣服,发现尺寸果然合适。他把尾款交给阿尔,送少年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