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道闪电劈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劈焦了,而且还是外焦里嫩!那种震惊简直无以复加,因为前些日子也才几两十几两的水平,今日一下竟翻了数十倍,甚至一百倍?
这世界彻底疯了
范秀才自从搬到了城西居住,便开始专心读书,也很少再关心其他的事情,而今日进城来,却是为了老娘开的食铺去税课司办理额课。
六合县的税课司就在县衙以西,拐角过去就是王家牙行和报馆所在的那条主街骑鹤街。县级规模的税课司并不大,一般就是正厅三间,耳房、门房各一间,除此就是官廨、吏舍、厨房。人员不过大使一人、吏一人、巡拦若干,巡拦是职役,佥点的是民间百姓,因是职役所以不给俸禄。过去大使、吏员的俸粮都是巡拦供给,只是后来才改成由本地的官仓关支。
范秀才来到门厅外,不曾想见到的竟是人头攒动的景象,他有些惊讶,赶忙拉住同来的一人问道:
“兄弟,这税课司怎么还比铺户的生意还兴隆?”
那人一听失笑道:“何止是生意兴隆你不知道他们都是来干嘛的?看来你不是来办契本工墨的。”
“啊?不是,小生来办额课的,”范秀才大感诧异,指着他们又问:“他们全都是来办红契的?从多久就开始这样的?”
“多久?应该有些日子了吧你既是来办额课的,恐怕得等了,如今税课司人就两个,每天光办契本都办不完。秀才你要是不急,不如再过些日子来,或者等巡拦上门时再说,真不必跑税课司了。”
门摊税一季才缴一次,范秀才急倒是不急,只是没想到是这样。
民间田房典买是买卖田宅头匹皆赴务投税,也就是都归税课司管,立契券时,需经官府印钤白契变成红契,才受法律保护,收百之三的从价税。
想来等也无意义,范秀才只得无功而返,离了税课司打算再去书坊看一圈。才刚拐过街角,就看见王家牙行大门外立了一群一群的人。
他如今还依稀记得那些日子经历的起起伏伏,悲喜交织,今日一见这般景象还是仿若梦里一般。
“诶?这不是那日的秀才公吗?”一个老者突然挤到范秀才身边。
范秀才转身一看,原来竟是那日好心劝他的老伯,笑着道:“这位老伯,正是小可。”
“听说你家的地卖了个好价钱,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这不就应验了吗?”
“呵呵是啊,还要多谢老伯那日的宽慰,哎”范秀才内心感慨,一时竟不知怎么说了。
老者见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幸运,别人也羡慕不来,拿着钱往后好好过日子就成。你瞧瞧那边那些人,有几个能像你一般的幸运?还成天坐着发财的美梦。依我说,如今这地价高的这般离谱,没人操纵那才怪了!那都是有钱人玩得东西,咱普通百姓玩不过人家的,看个热闹就得了,别真参合进来,否则真的就是家破人亡啊。”
范秀才一听不住点头道:“是啊是啊,小可自从经历了那一回,就再也不想经历二遍,只想着好生读书,守着家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老者点头赞道:“对的,这才是正途啊。”
今日一事无成,范秀才最终返回家中,坐在书房里,内心思绪万千,又似腹有千言
摆上文房四宝,一番铺陈,摊纸、研墨,然后挽起袖管,毛笔蘸满墨汁,在纸上默写下一篇渔父。
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氵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呼?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默写完放下笔,范秀才这才觉得心情舒爽了不少。
第二日,
地价再一次陡然直升,最高价竟攀到了四百五十两一亩,世皆哗然
赌坊为此又重新开了赌局,世人好赌,缙绅士大夫同民间百姓一样,视赌博为风流之举,下注者小至金银珠宝,大至田地房产的都有。
南京淮清桥以北的逍遥楼注还专门在赛马场设了赌棚,即赌局,每一棚内,有专门的赌师主持棚内的诸般赌博事务,也有市井莠民穿梭其间。
古珏可谓玩家宗师,什么掷钱投壶、双陆抹牌、藏勾猜枚、弹棋骨牌无一不通。
赌与他来说只是玩乐,并非以此为生。
注:逍遥楼本是朱元璋所建,凡不务本业及逐末、博弈、局戏之人,会将之禁锢在此逍遥楼中,美其名曰逍遥牢,明初法律严苛,即使有人只是下棋打双陆也可能被处以断手之刑。此处引用只为取其名,而非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