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初春的阳光透出云层，被清道夫扫到路边堆着的积雪映得白里发亮，耀眼的很。街道上，三两行人依旧戴着高高的围巾，裹着棉袄，勾着脑袋，行色匆匆，丝毫没有左右顾盼逗留的意思。偶有一辆电动车或者四个轮子的一扫而过，带起混合着灰尘的雪水。　　一场春雪让城市里的人们又回归了冬日的慵懒。　　今日不是周末，北京东城区这条最繁华的步行街今日稍显“被冷落”了。　　之乐4号咖啡店里也只有三桌客人。　　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坐在二楼靠窗的沙发上，对着书本孜孜不倦。店里的服务员好像以前从未见过她，可是自从今年春节之后，天天都能看到。她来了店里之后，也不多话，总是面带微笑的点一杯咖啡，然后抱着书本找个安静的角落待上很长时间。　　一楼大厅里靠墙的拐角处，一男一女面对面的坐着聊天，看上去都是三十多岁的模样，不过面颊泛红，眼神闪耀的样子，像是在谈恋爱。这一对儿，自打进门就成了店员津津乐道议论揣测的目标了。　　还有一桌，就颇显得热闹了。　　一共四位客人，三男一女，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　　坐在面朝着门的是个年纪稍大，有些秃顶的男人，他戴着眼镜，穿着西装。休闲聊天的沙发也能被他坐出了领导的派头。　　他身旁的是一位穿着蓝色的大棉袄的男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一直在叨卟叨的说话，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普通话，声音也很大。　　总听到他冲着对面沙发上的男人说：“现在就你手里的钱最多啦。”而这位被他调笑的男人总是微微低头含笑，一副害羞的模样，偶有回答，也是那种温雅低语。听不大清楚。　　吧台的服务员好奇他的模样，抻着脖子却也只能瞧着个轮廓。大抵皮肤很是白皙干净，鼻梁挺拔，眉毛修得很整齐，嘴唇一直微微上扬的笑着。　　室内虽然开着空调，可大多客人也没有脱掉外套的习惯，比如同桌的另三人都套着棉厚的大衣或者棉袄。　　这一位男人进门坐下之后，就将身上穿着的黑色大衣脱去，放在沙发一侧，随意的搭在脖子上的墨蓝色围巾也摘下放在大衣上，里衬着灰白色的毛衣，显得整个人很沉静却自在。有一种十九世纪英伦绅士的气质。　　和他并排坐着的是个三十岁左右年纪的女人，姿态优雅，包臀裙齐膝，看那双腿的腿型，便知是跳过舞的，很有气质。在几位气质成熟的男人中间谈笑风生，很有风采。　　店员们对她却纷纷没有好感。　　女人的脸微微侧向身旁的男人，笑道：“这个想法太大胆太新颖了，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是没想到还真的被你研制出来了，的确该好好庆贺一下。”　　年纪稍大的男人一脸严肃的开着玩笑：“拿下八千二百万，可不是小数目。我可是早等着你请这顿饭了。”　　“那是，虽然现在只是在小鼠身上做了体外实验，但是临床试验也是早晚的事。”蓝色棉袄的男人又大着嗓门对对面的男人道：“我对你一向有信心，这东西在人体上绝对有用。”　　……　　　　之乐咖啡店今天轮到陈姐一班值白班。这一班是四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平日里最爱拿来打发时间的事就是YY来店里的各种客人。　　虽然今天店里客人比较少，但是这几个小姑娘还是能找到八卦YY的点。比如那两位一直猫在角落约会的男女。　　“看着年纪都不小了，若是相亲，总该是两头家长一起过来的吧。”姚春儿两条胳膊交叉抱着，一副江湖老道的模样，脑补出来的却是极少女心的粉红泡泡。　　她说：“我猜呐，他们肯定是分别多年的恋人，当初因为各种逼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分开，可是他们心中依然藏着彼此，时光并不能阻隔他们炙热的爱，终于！在咱们之乐咖啡店重聚啦！”　　“恩，这就叫‘偷情’，也可以叫‘劈腿’。”领班陈姐一瓢凉水泼下，浇灭了姚春儿的粉红泡泡。　　她挺直了身子，嘟着嘴道：“陈姐，也许人家没结婚呢。为了心中的爱，一直单身着呢。”　　“我去送披萨时，看到女的手上好闪的钻石戒指。”陈姐竖着无名指，着重道：“好大的一颗呢。”　　陈姐已经结婚了，孩子两岁，丈夫是个跑长途货运的，时常出车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是有的。　　名曰：“为了赚钱养家”。实则在陈姐心里没有一刻不绷着这根弦。所以，在她这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把婚外情劈腿什么的说得这么清丽脱俗。　　在她嘴里那两人又换了个版本：“我看呐，那女的贪图钱财嫁了个土豪，住上了大房子，戴起了那么大的钻戒。可惜土豪老公终日不回家，有可能是忙生意，不过我猜多半是外头有小三儿。然后呢，这个女人成了怨妇，跑出来找男人。恩，也有可能是通过什么社交软件认识的，也是有可能的。”　　……　　她发表完言论之后，通常就冷场了。这次也一样。　　四个还没步入婚姻的女孩子可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为了善待自己美好的少女心，大家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一楼大厅那一桌三男一女的身上了。　　确切的说是注意那位很少说话却一直挂着微笑的男人。　　开始的时候，大家并不期待去YY他的身份，因为那张侧颜绝对够舔屏管饱的了。　　加上他身边一直坐着那么个美丽大方谈笑风生的女人，四个女孩子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善良被欺的女主。　　姚春儿甚至都感受到了自己被虐得受了内伤。此时正捂着胸口怨天骂地的。可是那位穿蓝色棉袄大嗓门的男人刚才的话把姚春儿一个机灵抖醒了。　　“研制出了……什么，还要放在人身上？”姚春儿使劲儿扯了扯身旁的邯梅梅。　　邯梅梅撇嘴笑道：“听着可不像啥好人。”　　旁边的陈姐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啊的一声，“我知道了。他该不会是那种研制什么生化武器的神秘特工吧。”　　对于帅男，陈姐向来YY无底线。　　“也有可能是特务。”邯梅梅看上去还算理智。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特务？”陈姐抛出了一个无比强大的理由。　　另一旁的姚春儿又不乐意了，她朝着那秃顶的男人抬了抬下巴，“那样的人才适合做卧底呢，长着一副智商一般的脸，也许一肚子的坏水儿。电视里都说了能当卧底的，长得都不好看。可不是谁都像我家‘唐山海’一样霸道帅气的哟。”　　“你看他端起水杯的手指，白皙又修长，比我的手都好看……”陈姐竖起拿着抹布的手，摸了摸，看了看。　　刚到二楼为那位看书的女孩续杯又打扫了一圈卫生，回到吧台的关思乐并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只是瞧着往日一副领导模样端正的陈姐正抱着抹布，两眼犯桃花。　　“陈姐，你冷静点儿。”　　领班陈姐一把反握着她的手，激动道：“你看你看他的嘴唇红润润的，像不像果冻？那一笑，我天哪，都要化了。你再看他的眉毛，黑黑粗粗的，我猜他可能是个混血，而且是个很讲究的男人。完啦完啦，我干嘛结婚那么早！”　　大家虽然不像陈姐一样浪在嘴边，但是心里对帅男的衡量是一样的。　　　　大家聊得热乎，只见那男人侧过身朝着吧台抬了抬手。　　陈姐顿时心神一荡，赶着就往上冲。却不料，被一股回力拉回直直的撞在吧台上。　　邯梅梅道：“陈姐，你孩子都多大啦，还是把机会留给咱们小乐乐吧。”然后一个降龙十八掌把身边的小姑娘拍了出去。　　“乐乐加油，我看好你哟。”　　关思乐对这样的事表示很无语。好像自从大家知道自己没有男朋友之后，一直想把自己兜售出去。　　她长着一副乖乖女的面相，总被人当成文静有礼的女孩子，殊不知，她的内心可是藏着一只放荡不羁的小野兽的。　　她眼珠子一转，面对这样一位秀色可餐的男人，有机会撩拨一下，也是不错的。　　可她正欲过去时，姚春儿不知道从哪里奔了过去。　　　　“几位好，请问还需要点点儿什么？”　　那位一直被大家议论的男人将菜单递给身边的女人：“说好了我请客，你们一定要尽兴，看看还想吃点儿什么？”　　那女人眼波流转，笑语：“我是要减肥的，不能吃得太多，但是也已经吃饱了。不过我瞧你只是喝了点儿白开水，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你要不要再吃些？”　　“我不用了，你们两位呢？”　　大嗓门的男人夺起菜单，横扫一番：“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你。吃不掉大不了带回去，不是还有病毒猪和变异羊吗？”　　男人嘴角一笑，恩了一声。　　姚春儿眉头一紧，听到他们聊的话实在新奇。　　恰，这时那位年纪大些的男人从手提包里掏出了笔记本电脑，边说道：“你们再点些，饲养员这段时间也够辛苦，尽忙着掏心肝脾肺肠了，我顺便打包回去给他。晃晃他眼。”　　他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一本正经的开玩笑。　　可听得姚春儿鸡皮疙瘩起一身。她悄悄瞄了瞄电脑的显示器。　　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像是个形状很丑的虫子，身体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毛须须。男人点击了一个按钮，那照片便成了动图，虫子缓慢悠悠的蠕动，给人一种粘糯糯又甩不掉的感觉。　　看得姚春儿直犯恶心。　　　　待她回到吧台，陈姐几人拉住她，直打听最新情报。　　姚春儿使劲儿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脸的嫌弃的说，“你们猜他们聊的都是些什么？我是不大能听懂，尽是些心肝脾肺，病毒什么的。”说完，她又大叹一口气，拍拍陈姐的肩膀，安慰道：“国家英雄神秘特工什么的，你就别想了。成天和那些打交道的，能有什么正常人吗？”　　邯梅梅表示不赞同，“也许是什么领域的高端人才呢。只是我们不懂罢了。”　　姚春儿反击：“爱因斯坦倒是科学家，在大街上裸奔。梵高多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激动把自己耳朵割了。俗话说：天才和神经病没差别。”　　“你也就知道这两位名人，瞧把你能的。”　　关思乐听着她们的无厘头的对话，简直不知道怎么插话。　　姚春儿道：“乐乐，你还小，也该尝尝世间险恶了。一会儿你去给他们送餐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