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柠檬，柠檬……”　　　　肖姜记得自己明明之前是在拼命解着一道物理题，结果下一刻，因为睡意就袭来，她实在是顶不住了，就打算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　　　　好像是刚闭上眼睛吧，她就听到有人不停地叫着“柠檬”，这一声声，把肖姜的瞌睡虫都给赶走了。　　　　肖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待在房间里，而是来到了一处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脑子还有些混沌，肖姜缓了好一会儿，神思才逐渐清明。　　　　眼中触及到的，令肖姜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到了现在也终于能看清楚了。　　　　肖姜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睡裤的女生赤着脚，正走在空荡荡的宿舍过道中，口中喃喃，不停地说着“柠檬”两个字。　　　　不大的声音回响在这空寂的过道里，添了几分的诡异的意味。　　　　过道的灯是老式的黄色日光灯，年生太久，每次亮不了多久，就开始忽明忽暗，一闪一闪，发出滋滋的声音。　　　　女生白净的脸在这灯光下显得更加病态。　　　　肖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了。　　　　她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竟然也动不了，反倒是灯泡滋滋的声音更响了。　　　　很快，肖姜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并且心态良好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她穿成了灯泡。　　　　嗯，做梦嘛，为所欲为。　　　　空寂幽暗的过道，除了那个女生，就只有其他滋滋作响的灯泡，肖姜没什么可以看的，只好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那个女生。　　　　她看着女生打破了手里的玻璃水杯，然后一脚踩了上去，肖姜都替她感到痛，可是女生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死气沉沉，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女生踏上地上破裂的玻璃碎片上，踩了又踩，直到周围已经有了鲜红色的痕迹，才从玻璃碎片上下来，朝着另一方过道头走去。　　　　肖姜现在特别想捂住自己的双脚，看起来好痛啊，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动动，然后听听滋滋声。　　　　女生面无表情地路过肖姜呆的位置，肖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就在这时，一声怒呵声从肖姜右手边传来。　　　　肖姜吓了一大跳，斜着眼睛看了过去，这一看，更加令她吓了一跳。　　　　虽然肖姜不住校，可是她是认识学校女生宿舍的宿管阿姨的。　　　　有时候中午，肖姜有时想睡个午觉，就会去班上女同学的宿舍挤一挤，经常会和坐在底楼虎视眈眈盯着来往学生的宿管阿姨打照面。　　　　肖姜没有认错，这个圆滚滚，已经穿上厚大衣的阿姨，正是他们学校女生宿舍的三位宿管阿姨之一，姓胡，大家都称呼她为胡阿姨。　　　　*******　　　　每天凌晨一点到两点，当日值班守夜的阿姨都会去各个楼层巡查一番，不过，这活做多了，阿姨们也学会了投机取巧，调个闹钟，起来，从一楼到六楼挨着爬上去，手里晃着手电筒站在楼道口扫一扫，这任务也就那么完成了。　　　　胡阿姨刚巡完了三楼，她先是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摸摸头，还有些没睡醒，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打着哈欠，又向上面楼层走去，一直到了五楼，还没有等她走出楼梯口，胡阿姨就听到了说话声，她的身体瞬间一个激灵。　　　　“好啊，可让我给逮到了吧。”　　　　前段时间，总是有学生来找自己抱怨，晚上有人睡觉不老实，发出怪怪的动静，有学生说他们听到了敲门声，有学生说他们听到晚上有人在唱歌。　　　　她们三个阿姨并不以为然，每天晚上都要巡视，哪里会有这些怪蛾子出现，不过，这些听得多了之后，阿姨心里也直犯嘀咕，难道真有学生不老实？　　　　自从有了这个疑问之后，阿姨每天晚上巡逻的时候都会多扫几遍手电筒，说来也奇怪，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她们倒是没有再次从学生们的耳朵里听到这些话。　　　　胡阿姨也都快忘了这件事，好家伙，还真让她给逮到了！　　　　将手电筒的亮度调到最高档，胡阿姨嚯嚯从五楼楼梯口跑出去，巡着声音一照，灯光映照下的惨白面孔映入眼帘，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学生，脸色刷白，耳朵上戴着红色五角星形状的耳钉，她的嘴唇张张合合，说着什么，一步接着一步慢慢往前走着。　　　　女生似乎是没有看见前面已经有人发现了她，两只眼睛依旧盯着前方，仔细看，会发现，女生的眼中并没有焦距。　　　　阿姨眉毛一拧，几个大步走到女生面前，厉声责备:“哪个班的？大半夜的跑出来是不是不想睡觉？不想睡觉就在这个过道里给我站一晚上！”　　　　女生仿佛没有听到。　　　　女生很高，比起阿姨来接近高了一个头，她眼中空洞一片，嘴里喃喃，无意识地用肩膀撞开了阿姨的身体，又继续朝前面走着。　　　　阿姨避之不及，衣着厚实的身躯让她的动作变得没有那么灵敏，踉跄几步，这才站稳，手上的手电筒也没有拿稳，掉落到了地上，滚动几圈，灯光朝前，打在了女生的身上。　　　　她看着女生的背影，满脸怒容，正想来骂，顶上的灯光突然暗了几分，女生还在继续往前走，胡阿姨却愣住了，她看向地上清晰的血色脚印，又想起了女生刚刚惨白的面孔，瞬间全身僵硬。　　　　“柠檬，柠檬，柠檬……”　　　　胡阿姨终于听清楚了女生口中在念着的是什么，什么“柠檬”？眼看女生就要走到楼道尽头的玻璃窗户前，胡阿姨终于回过了神，大呵一声，努力撑着站起来，跑上前去……　　　　肖姜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要是有手，她也想捂住自己的胸口，麻蛋麻蛋，就差一点，太险了，那个女孩子差点就头向下掉下去了，这可是五楼啊！　　　　想想都后怕，肖姜松了口气，而胡阿姨在那边口不停歇骂着女孩。　　　　“你说说，你好好一个女孩子，才多大了，这么想不开！”　　　　“你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的同学，你的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去跳楼。”　　　　“幸好哟，我们还要巡夜，不然你这条小命可怎么办啊……”　　　　……　　　　肖姜发现就在胡阿姨气喘不虚地说着的时候，这时有很多宿舍门都打开了，里面走出的是被这动静吵醒的，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学生。　　　　他们看到这一幕，推嚷在门口，有人踌躇不敢往前，有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晴晴！”　　　　“万安晴！”　　　　晴晴？万安晴？是这个女孩的名字吗？　　　　“滋滋滋——”　　　　灯泡因为老旧发出的电流声越来越响，肖姜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越来越黑。　　　　在完全闭上眼睛之前，肖姜努力动了动，让自己能看到那边差点去见死神的女孩子的情况。　　　　女孩子已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软倒在胡阿姨身上，白色的睡衣睡裤，血红的双脚无力地呈八字形垂落在地，那血，似乎还在浸染地面……　　　　******　　　　第二天，肖姜几乎是听了一路的“昨夜凌晨一点半”，从她走进学校，到坐在教室里，大家口中讨论的都是“昨夜凌晨一点半”。　　　　祥林高中是平新小镇唯二的两所高中之一，因为大部分的学生都是镇子上的居民，所以住宿的学生非常少，比例大概就是二比一。　　　　“肖姜，‘昨夜凌晨一点半’，昨天又有了新的剧情。”　　　　肖姜刚一坐下，放下书包，前桌的沈玲玲就转过了头，迫不及待地和她分享新一手的消息。　　　　“昨夜凌晨一点半”是祥林学生口中相传的一个怪诞，每天，到了晚上凌晨，女生学生宿舍就会发生很多不可思议的事，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是在学校刚开学没几天的时候，大多数的学生都习惯了在暑假时夜里修仙的生活，并没有睡得很早，因此，那一天，很多学生都听到了，有人在晚上唱歌的声音。　　　　起先，大家都当做是一个笑话一般，听到的时候，还发出了笑声，当时，第二天早上，沈玲玲还特别嫌弃地冲肖姜吐槽：“也不知道是哪个宿舍的人，大半夜的发疯不睡觉，在那里唱歌，难听死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还是在那个时间段，宿舍里再次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敲门声。　　　　从101，到616，将所有女生宿舍挨个敲了一遍。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发觉不对劲，以为是宿管阿姨来查房。　　　　直到第三次，有的宿舍早晨起来之后发现宿舍的门的大敞开的，询问室友，室友都摇头。　　　　“不是，门是关好了的。为了防止宿管阿姨突袭，我还反锁了。”　　　　之后，他们发现，原来不止一个宿舍出现了这种情况。　　　　于是，就有谣言传了出来，说，女生宿舍里闹鬼。　　　　大家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再加上谣言愈演愈烈，最后传成了一个名叫“昨夜凌晨一点半”的怪诞。　　　　怪诞终究是怪诞，学生之间口口相传，可是却没有人出事，更没有人逮到“凶手”，便也只是有了一些似真似假的传言，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昨夜凌晨一点半”的时间非常固定，几乎每隔一周，宿舍就会出现一次怪事，一直持续了两个月，不过，一个月前，宿舍突然恢复了平静，渐渐地，这个怪诞也好像真的成了一个怪诞，直到昨天，有了新的剧情。　　　　“昨天宿管阿姨巡查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学生，听说还是个高三的学姐，阿姨当成就开始批评她，没想到这个学姐不仅充耳不闻，还顶撞了阿姨，然后把阿姨撞到地上，自己往窗户边走，要跳楼呢！阿姨吓得赶紧爬起来拦住她，然后大声喊叫，把五楼的好多学姐都喊了起来，大家齐心协力，才救下了那位学姐。”　　　　沈玲玲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双手还不停比划，就像是她当时在场一样。　　　　肖姜强打起精神，努力听清楚沈玲玲说的每一个字。　　　　说道最后，沈玲玲突然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将手做出圆弧状扩到嘴边，更加凑近肖姜，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啊，这个学姐，她的两只脚上全是血，整个过道都是红色的脚印，特别的瘆人。”　　　　肖姜点头，非常配合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妈呀，那位学姐呢，怎么样呢？”　　　　这也是她确实想问的，虽然胡阿姨救下了那个女孩子，但是，那双脚，如果不好好治疗的话，可能以后就废了吧。　　　　沈玲玲摇头，“不知道，应该不会有事吧，昨天晚上救护车来把她接走了。”　　　　“叮铃铃——”　　　　早自习铃声打响，沈玲玲赶紧转身坐好。　　　　肖姜也拿出了语文书，开始心不在焉地看起来。　　　　她现在还是很困。　　　　昨天晚上醒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