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和那人比起来呢,也比那人好看吗?还是压根比不上对方?
但周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他只是垂下眼皮,沉静地落锤定音:“那就这件吧。”
蒋择不知道周一在心里到底乱想了点儿什么,只知道自己看不得对方这副委屈吧啦的小可怜样儿,于是心一软,举手作投降状:“行吧,小祖宗,我给你重新找一件。”
他东挑西选地翻了两排货架,最后拿了件蓝紫色的扎染卫衣,又周一重新塞进了试衣室里。
周一换完衣服再出来时,蒋择班上那个男同学已经逛到店铺的另一头了。
真正地免去了他和对方之间的“社交”环节。
“这回试的衣服总该喜欢了吧?”蒋择看着对着镜子在整理袖口的周一打趣道,“嗯?我倒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的,还学人搞歧视那套呢?”
被打趣的人折腾衣服下摆的动作一顿,不答。
只状似无意地反问:“我刚才进去之后,你和他都聊了点儿什么?”
“什么都没聊,就是匆匆道了个别而已。”蒋择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膀,回答。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目送着周一重新进入试衣间之后,蒋择才慢慢踱回了那人的身边,略带歉意地续上了之前的话题:“不好意思,刚才你想问什么来着?”
那人张了张嘴,想重新鼓起勇气,借着开玩笑的口吻问对方:“那你会考虑找我这样的彩妆模特当对象吗?”
但他知道现在的时机和氛围都已经不对味了,于是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摆着笑脸地装傻:“我也忘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战而败了。
——蒋择在面对周一时无意识地自然流露出来的亲昵、宠溺,以及无条件的包容,让他这个怀着隐秘心事的人就像是一个被尖锐的针芒扎破了的气球,在对方交互往来的行为举止中泄掉了所有的勇气。
那人不无心酸地想,假使蒋择真有那方面的意向的话,大概也轮不到他。
毕竟对方比他好看,比他可爱,比他会撒娇,还比他近水楼台。
他压下心底的那点儿难过,也把心里那刚长出了一节枝丫的树干埋回到了干涸的土壤里,任由它慢慢地衰败。
“要么,等我想起来之后再问你吧。”那人故作轻松地开口,没把话说死。
然后伸手指了一下远处那一片花花绿绿的服装区,“至于现在,我可能得先去那边逛逛。”
“好。”蒋择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情绪变化地点头,礼貌而客套地与那人道了别。
回家的路上,坐在出租车里的蒋择给周一灌输着“众生平等,不能瞎用有色眼镜看人”的大道理。
似乎是默认了年级里那些人对于那个男同学或许是同的猜测。
而否认了几回说自己不是恐同却又无法说出个所以然的周一干脆放弃了解释,只闭着眼睛地装睡。
这一幕落入了蒋择的眼里,就成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无声反抗。
蒋择原本还像个老妈子似的,不厌其烦地附在周一的耳边碎碎念着,劝对方“好歹别这么讨厌人吧,至少人就是化个妆,也不至于一定就是那什么”。
又或者“再者说,就算人真是同,你也不至于连个同色都不愿意和人穿吧,是会感染病毒还是怎么的”。
但是当蒋择感觉到肩膀一重,垂眼看见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时,他又心里却蓦地一软,于瞬间噤了声。
他暗自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调整了坐姿,放弃了继续念经地改而致力于做一个更称职的靠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