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后,卫栀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还是像一粒尘埃似的旁观。
她看到在孤儿院时,院长教她怎么和别的小孩相处,手把手指导她写毛笔字,饭后悄悄把他的那份水果给她,每年除夕还会背着别的小孩偷偷用自己的钱给她添一份压岁钱。
还看到孤儿院关闭后,院长带她回了他的老家,一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子里。在那儿她可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还每天走很远很远的路去街上接送她上下学,回家路上总会给她买一个纸杯蛋糕或者玉米饼。
那个时候的她还分不清小麦苗和蒜苗,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在孤儿院的食堂常吃的红薯藤到了这里就变成了猪草。
家里没有苹果和雪梨,但院长会带着她去地里摘西瓜。一人一半捧着,对着落日余晖用勺子吃得餍足。
没有义工送的牛奶,她每天缠着他要香甜浓郁的米汤喝,还笑盈盈地说:“终于不用喝纯牛奶了,以前就喝不惯,又不好意思不喝”。
院长总是对她笑,脸上的皱纹好像都带着柔和的光芒。
他掩饰得很好,她也不够细心。
所以直到院长干完农活抱着西瓜走到家门口,对着正在写作业的卫栀笑却突然吐血的那天,她才知道他生病了,病得很重。
她以为他只是老了,所以精气神不如从前。
原来那些他不让她碰,说是大人才吃的维生素片,都是治癌症的药。
卫栀看到梦里的自己手足无措地跑向他,在他垂下无力的手晕倒在地时撕心裂肺地喊他“院长”。
在他躺在镇上医院用来输液的单人床上,一直昏迷不醒时,她才满脸泪水第一次轻轻叫了他一声“爷爷”。
她听见医生在旁边说:“孩子,你爷爷病得太重了,再陪他说说知心话,让他安心上路吧。”
卫栀再醒来时已是深夜。
不知何时,这场让卫栀心烦不已的春雨已经停了,木窗外漆黑又安静。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时,只看到阮离正在不远处的桌边看书。
“阮离?”
一开口的嗓音让她自己也滞了一瞬,沙哑粗糙得像砂纸摩擦水泥墙壁,难听得紧。
阮离放下书,倒了杯热水朝她走来,“喝口水吧。”
小口小口地喝完杯里的水,卫栀才注意到这里不是她在阮府的房间,而是个陌生的地方。
屋里布置十分简单,除了木床和一套桌椅、茶杯外,什么都没有。房间却很大,空落落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困惑,阮离开口解释道:“我们在城外的庄子里。”
卫栀点了点头,埋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心一横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你……受伤了吗?”
饶是卫栀醒来前他一直在做准备,听到她的问题时阮离还是犹豫了片刻,“小伤,无妨。”
“嗯。”见他不愿多说,卫栀也没多问。没出大事就好。
话题断在这里,两人都不知该继续说什么。
这里应该就是他这两天待的地方,卫栀怕留在这里他又没办法放心养伤,便在心里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离开,然后从阮府搬走。
她已经看过他了,可以暂时放下心来。
“那个,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卫栀斟酌着问道。
阮离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神色微凝,“你想回去了吗?”一个人?
“我的东西全都还在你府里。而且住在城外每日进城卖东西也不方便,我想回去重新找个离长街和集市都近些的住处。”
也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管用,感觉有点蹩脚。
阮离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是要找出她神情上的漏洞,但又很快别过头去看向别处。
“我让人给你把东西收拾好先送过来。郎中说你的风寒还需静养几日,其他的事病好之后再说吧。”
不待她回答,阮离便起身关上窗户,“更深露重,早些休息。”
“好。”
那就过几天再找机会离开吧。她从阮府搬走之后他就可以回家养病了。这里与他之前所处的环境相比实在差距太大,不适合他养病。
见卫栀在思索着什么,阮离没再多说,拿着书带上门出去了。
为了多赚些钱解决住的问题,卫栀又日常滑动超市界面看有没有新商品时,看到了一面圆形的小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