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中途扔下的赵梦澜跑过来,一嘴流利的韩语,骂他。
贺轻舟揿灭了烟:“说人话。”
赵梦澜说:“我说你走这么快干嘛,也不说多穿点,当心感冒。”
他垂眸,笑了一下:“以为我会信?”
赵梦澜瘪了瘪嘴:“我都说让你等等我了。”
正犯着嘀咕,在心里骂他。余光瞥到了宋邵安,两只眼睛都亮了,大帅哥啊。
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去追究贺轻舟有没有等她。
正要勇敢过去搭讪的赵梦澜,却眼见着大帅哥上了车,走了。
......
江苑拦到了一辆的士,上了车后报出目的地。
太晚了,宋邵安不放心,所以一直开车跟着她。
直到看见她下了车,走进那栋老旧的小区。
他也一并下了车,目光扫视了一遍小区周边的环境。
很差。
江苑从家里搬出来的事情,他也是最近才知道。
她的后母,近来逢人就诉苦,说她有多可怕。
说她因为被退婚,所以情绪很不稳定,竟然还要拿刀砍他们。
但他们还是用最温柔的态度对待她,几乎有求必应。
可她还是不满足,最后还从这个家里搬了出去。
宋邵安知道,这句话里,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他只知道她搬出去了,却不知道她住在这种地方。
一楼,靠近楼道的那间房亮起了灯。
窗帘后面,宋邵安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手抬起来,将长发束成马尾。
再然后,门打开,她将晾晒在外面的衣服收进去。
肉眼目测可以看出来,房子的面积不算大。
但足够温馨和整洁,桌上的花瓶插满了新鲜的花。
宋邵安庆幸的想,或许这是江苑一直想要的生活。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他靠着车身站着,看了很久。
一如宋邵安出国留学前夕,他去找江苑的那次。
她抱着刚从书店借来的书,看到了站在路口等她的宋邵安。
他没有和她说很多话。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
加起来,估计还不超过十句。
但这次,他说了之前半生五分之二的话。
“我要走了,明天的机票。”
江苑点头,无动于衷:“一路顺风。”
宋邵安突然笑了一下:“你头发乱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江苑大概是没听懂的。
但最起码,他把自己的心意表达了。
-
宋邵安拨通了贺轻舟的号码。
他靠着车身,电话接通后,他听到贺轻舟那边有些吵闹。
大多都是一些旁人奉承的话。
宋邵安对这种日常再熟悉不过,他也知道,贺轻舟最烦这种。
大概也能想到,他此刻是何种不耐烦的表情。
因此,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好:“有事?”
宋邵安轻嗯一声,眼神望向那间开着灯的屋子:“贺轻舟,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他不耐烦的敷衍打发掉那群人,然后走到稍微安静点的地方:“说吧。”
宋邵安沉默半晌:“从前因为你喜欢,并且我是后来者,所以我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但是现在。”
他停顿片刻,向他坦白,“贺轻舟,我喜欢江苑。”
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宋邵安就想过要和贺轻舟坦白了。
但他说不出口。
顾虑太多。
宋邵安甚至也想过,如果他真的说了,贺轻舟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虽然桀骜纨绔,但却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
苏御有一次被人激怒,对方骂他是杂种,还骂他妈是做鸡的。他冲上去和人打了一架,把对方打进了医院。
那件事是贺轻舟替他扛下来的。
苏御他爸,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被他爸发现,可能下一个住院的就是他了。
那段时间贺轻舟被家里禁足,每天罚抄金刚经,道德经。
宋邵安和苏御陪江苑去看望过他,还给他带了自己做的饭菜。
贺轻舟的房间在三楼,他不能出来。是灯泡下来把食盒叼上去的。
灯泡是照明的爸爸。
一条大金毛,贺轻舟的弟弟。
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他站在一旁,听江苑和贺轻舟打电话。
她仍旧不大的声音,语气却温温柔柔,让他不要挑食,蔬菜也要全部吃完。
贺轻舟难得乖巧:“只要是你做的,毒药我也会全部吃完。”
宋邵安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贺轻舟会生气,会揍他一顿。
也或许,他一句话都不会说。
但挂断电话后,可能会抽一晚上的闷烟。
他想过很多种。
至少没有一种,是现在,此刻。
他听见手机里传来的笑声,散漫轻佻,却又一点也不意外:“早看出来了。”
在这段关系里,旁观者似乎从宋邵安,变成了贺轻舟。
他的语气是那么无所谓。
宋邵安微怔,继而点头。
电话挂断以后,宋邵安思绪放空了一会。
他其实应该高兴的,贺轻舟忘了江苑,他终于可以毫无顾虑的去爱她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替江苑感到难过。
对她来说,贺轻舟才是那个不顾风雨,一直陪着她的人。
她是迟钝的蜗牛,是没有安全感的流浪猫。
也是不会诉苦的孤鹰。
但是,她也是一个女孩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的内心是封闭的。
好不容易被一个人打动,准备慢慢打开自己的内心,结果对方忘了她。
如果可以的话。
宋邵安反而希望贺轻舟能记起她。
至少,她应该会开心一些。
他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
少女披头散发,脸上有伤,穿着白色的裙子,没穿鞋。
蹲坐在地上,双臂环膝,抬头去看路边的栀子花树。
宋邵安刚下钢琴课,他走过去,问她:“你怎么了?”
她似没听到一般,仍旧盯着那棵栀子花树看。
过了很久很久,少女转过头,那双琥珀色般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我的小猫,可以埋在那里吗?”
她法律上的家人,当着她的面,摔死她当家人养的小猫。
还动手打了她。
那天,宋邵安陪她安葬了小猫。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把那具已经僵硬的小猫尸体抱出来。
“他们说,因为我不够听话,所以小球才会死。”
她踮脚,从树上摘下一朵栀子花,放在地上。
“管家爷爷告诉过我,葬在花树下,下辈子会投生到好人家中。我的小球,下辈子要快快乐乐。”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平淡到没有任何起伏的。
宋邵安看着她的眼睛。
里面什么都没有,虽然清澈,但是一片空洞与虚无。
她真可怜。
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
师兄开的安眠药吃完了,晚上又开始失眠。
江苑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