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那日去前院送茶叶,被福安的人拦在外头,没见着王爷的面,气得两天吃不下饭。 她不是刚进府的新人,拜高踩低见的多了。 可眼下,没别的法子,她就只能老老实实打扫这个破院子。 日近晌午,素云放下扫帚,准备回屋吃饭,晚了就没有了。 没人会给她留的。 “哟,这不是素云姐姐么?”沈侍妾的贴身丫鬟香巧,从月门那边走过来道。 素云斜看她一眼,脚步未停,“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可受不起你的这一声姐姐。” 香巧赶紧拉住她,“素云姐姐,别急着走啊,我有事找你呢。” “你找我能有什么好事?”素云表情不耐烦,阴腔怪调的。 香巧好声好气道:“我家夫人托姐姐办事呢。” 素云目光怀疑地看向香巧,“什么事?” 香巧看看左右无人,手捏着帕子,附在素云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是这样的……” 素云听完,被她的话震的两眼直瞪,“你是说,沈侍妾让我去陷害琉月?她不是已经被王爷赶去柴房了吗,对你家主子没有威胁了,为何还要对付她?” “这你就别问了,你只管按照我们夫人说的去做就是。”香巧嘘了一下,示意她小声,“姐姐不也烦着琉月吗?正好趁此机会,好好整治一下她。若事成,大家心里都高兴,若事败,罪责你一人担着,可与我家主子没有什么干系!” 素云一下子弄明白了,这是纯心拿她当枪使呢,她可不干!“告诉你家夫人,这事还是去找别人吧,恕不奉陪。” “既然跟你说了,便是看得起你。”香巧扯了扯嘴角,“我家夫人可是听说,你那弟弟好赌,每个月都要大把的银子还赌债,以前你是一等丫鬟,月钱够使,现在可不一样了。” 素云在前院,仗着是淑妃娘娘派来的,欺负人的事,干的是真不少,如今地位一落千丈了,还敢在她面前横。 香巧继续说:“近日你那弟弟又欠下不少钱,若是还不上,估摸着要进牢房呢。实话跟你说吧,那债主正好是我家夫人认识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全指望他传继香火,这可打在素云的七寸上了,她想了半晌,点头答应下来。 琉月回到柴房,每日劈柴干活,管事李姑姑人很好,对她照顾有加,给她安排的都是不重的活儿。 饭菜也跟着李姑姑她们一起吃,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夜晚,清风徐徐,银白色的月光洒到地上,到处是知了不知疲惫的叫声。 琉月打了一桶井水,在屋里擦洗过,出去倒了水,回来就躺在床上。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支嵌着珍珠的素银簪子,借着窗户缝里漏进来的一隙月光,静静端详。 离开东苑之前,福安公公没有收走她屋里的贵重物品,但她什么也没拿,唯独带走了这支簪子。 都说睹物思人,好几日没见王爷,说真的,有点想他。 那天,绿梅来求她时,她也想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如果她袖手旁观,一点忙也不帮,绿梅被折磨致死,她这辈子,心都不会安的。 她去前院求王爷放绿梅出府,王爷虽然生气,最后还是答应了。 大概是真的喜欢她吧。 扪心自问,总感觉亏欠了他。 琉月握着簪子,小声碎碎念,如果他的身份不是王爷就好了。 转念又一想,他就算不是王爷,只是个普通人,也不见得会只娶她一个。 世间之事,两难全。 琉月幽幽叹了口气,把银簪放在枕边,闭目睡去。 下昼时分,人正酣睡,柴房后院偷偷溜进一道黑影。 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伸进门缝里,悄悄撬开门闩,几无响动。 琉月睡得很熟,突然感觉一个重物压在了自己身上,心里一个咯噔,立刻睁开了眼。 发现身上的人正对她图谋不轨,琉月奋力挣扎,大声喊叫,“救命……” 男人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去扒她的衣衫。 琉月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伸手摸到枕边的银簪。 人在恐惧的时候,爆发力会变的很强。琉月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银簪狠命扎进那人的肩头。 “臭娘们儿!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男人吃痛,恼羞成怒,拔出簪子扔了,使出蛮力压制着琉月,欺身而上。 琉月正欲喊叫,忽然听到一道风声在耳边刮过,接着身上一空,有人进来,将那个人像拎小鸡仔一样,给扔了出去。 接着便响起男人杀猪似的一声惨叫,附近的屋舍被这声惨叫引得光亮四起。 萧煊听到消息,马不停蹄从前院赶来,推开琉月的房门,就见小姑娘抱着双膝坐在床头,脸上淌满泪水,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萧煊一进来就抱住她,将她揉进怀里,轻声安慰,“琉月,本王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王爷……”琉月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他的腰身,“我好害怕。” “本王在这里,不必害怕,莫哭了。”萧煊将她抱得更紧,心像被利器豁开一道口子,阵阵钝痛。 女人哭的时候是不能劝的,萧煊不劝还好,一劝,琉月更觉得委屈难过,哭得更凶了,泪水将他胸前的衣襟洇湿一片。 屋子低矮逼仄,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萧煊坐在床头,轻拍她的背,“有本王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琉月从他怀里抬起头,哽了哽,“来救我的人,您知道吗?” 萧煊点头,“本王派了人保护你。” “王爷……”琉月心头涌上感动,她都那么无情拒绝他了,还这么在乎她,让她情何以堪啊。 屋外,福安领着十几号人候在院中,没人敢说话,全在那儿站着装木头人。 翌日,天刚麻麻亮,萧煊叫人进去伺候。 素玉、素和、素兮三人捧着衣物和盥洗之物进屋,半个时辰后,萧煊穿着一身玄青色织金团花锦袍出来,眼下挂着淡淡的青影,却仍旧神清气爽。 琉月跟在身后,穿着一件簇新的柳绿碧纱绣合欢花齐胸襦裙,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发髻之中插着一支蝴蝶钗,垂着细细的一缕银流苏,脸上略施粉黛,眼睛因哭了一夜,有些发红。 萧煊手向后,去拉琉月的手,她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 萧煊想叫她走近些,话未出口,常侧妃带着两名侍妾赶了过来。 “妾,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三人齐齐福身道。 “免礼。”萧煊面无表情道。 常侧妃怒斥旁边的侍从,“怎让王爷委身于这腌臜之地,还不快请王爷去前院!” 福安等人八风不动,不理会她。 常侧妃看了琉月一眼,故作关心道,“妾一大早听闻,昨夜有个男人进了这里,好像是欺辱了琉月姑娘来着,怎么,现在贼人抓到了吗?” 琉月心下惴惴,在古代,清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重如生命,昨晚的事这么快就传开了,她以后应该没脸见人了。 萧煊眉头皱起,“侧妃是听何人说的,琉月被人欺辱?” 常侧妃眼珠一转,立刻改口道,“妾也只是听说,兴许是下人们嘴碎,尽传些捕风捉影之事,并不可信。” 萧煊冷哼,“侧妃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怎也轻易听信捕风捉影之事?一大早兴师动众跑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给本王请安?” 常侧妃一时语塞,“这......妾......” 萧煊微微敛目,“昨夜进这屋子的,只有本王一人。” 此话一出,不止是琉月震惊了,常侧妃和两名侍妾也都目瞪口呆。 常侧妃暗骂,素云真是没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按原先的计划,素云找人毁了琉月的清白,王爷就算再喜欢她,也不会要一个残花败柳。 谁想此事未成,王爷竟然为了琉月,连自己的面子都浑然不顾了,常侧妃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正好人都在这,本王有事要宣布。”片刻,萧煊开口道,“立韩琉月为侍妾,赐竹云苑。”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他拉起琉月的手,提步往竹云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