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看见杨亭亭上车,先跟她打招呼:“师姐早。”笑容阳光、气质干净,跟她梦见的那个武崇训连一丢丢相似的地方都木有。 杨亭亭打起精神,笑着回道:“早。”陈睿是她同系师弟,但两人此前并没有交集,也并不认识。 她从立志考戏剧学院想做明星起,就以目标为导向,给自己的学习和工作生活做了规划,在保证学校要求的基本课时和学分的基础上,杨亭亭尽自己最大限度的接拍了各种戏剧。这直接导致她的课余时间基本都在片场,别说同系师弟,就是同班同学,她到毕业时说过话打过交道的也就刚过一半。 不过陈睿前段时间拍了一部网剧,在微博知名度还是蛮高的,杨亭亭也扫见过他的剧照,对他的脸还是有一些印象的——就是没和梦里的武崇训对上号。 她想着两人今天有对手戏,就干脆坐到了跟陈睿隔着过道的座位上,问他什么时候进组的。 “昨天下午到的,听说师姐在拍夜戏,就没去打扰。” 杨亭亭点点头:“是啊,死了好几次。”自嘲完,她又看向坐在陈睿后面的年轻男演员,确定确实没见过之后,就只笑着点点头。 那个男演员就主动打招呼:“你好,我叫陈行,演李重润的。” “哦,是大哥!”杨亭亭立刻笑着伸手跟他握手,“我叫杨亭亭,演安乐。” 陈行笑道:“我知道,我看过你演的戏。” 杨亭亭一边应酬寒暄一边在心里吐槽,他们三个坐在一起,真是名副其实的杯具聚会。正想着,又有一个男演员化好妆上车,正是演武延基那位,三缺一的局面顿时变成一桌麻将。 他们几个男演员彼此已经都认识了,于是等杨亭亭跟“武延基”打过招呼,就一起拿了剧本对戏。 杨亭亭经过昨晚“梦”的历练,对河边那一段不说倒背如流也差不多了,不过演武家兄弟那两位明显还没进入角色,大家一起找找感觉,一会儿正式拍的时候也顺利些。 十分钟以后,演薛崇胤的蒋之洺也上车了,大家一起又对了一会儿台词,等其余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上了车,才出发去片场。 车子一开,大家就都收起剧本,各自拿起了手机。他们今天要去的外景拍摄地稍微有点远,大概得40分钟车程,大家就都想趁这会儿眯一觉,养养精神。 杨亭亭也塞了耳机想睡一会儿,打开播放器听歌时,随便往车窗外瞄了一眼。今天老天赏脸,是个难得的大晴天,这个号称全球最大影视基地所在的小镇街上,免不了也迎来了更多游客。 车子经过十字路口,恰好有四五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站在那里等红灯,她们嬉笑打闹,无忧无虑的欢快着,眼中充满好奇与期待,显然是跑来追星的女学生们,有钱有闲的让人羡慕。 这个念头刚一跳出来,杨亭亭立刻收回目光,在心底嗤笑一声:有什么好羡慕的?早晚有一天,我会红成那个被粉丝追逐、镁光灯聚焦的大明星! 梦想远大的不知第几流小演员杨亭亭很快就合上眼打了个盹,醒来时也到了外景拍摄地。 他们今天跟B组拍摄,现场导演叫赵雷,杨亭亭上上部戏就是跟他合作,算是比较熟悉。 赵雷正在嫌弃画舫上布置的不好,看演员到位,先叫他们自己走位对戏,他跟道具死磕了半小时,画舫上面才算是布置好了。赵雷回来让演员走一遍戏给他看,又指挥摄影师变换机位,等真正开拍已经快11点了。 在梦里被NG过数次的杨亭亭最先进入角色,将安乐的骄纵任性、不顾他人感受表现得很准确,蒋之洺演起老好人薛崇胤来也很顺利,只有陈睿演的差那么一点。 一开始在水边码头的戏还好,拍了两条,差不多就过了,等上了船,薛崇胤和武崇训你来我往吵架的时候,连一向不关心别人演的怎么样的杨亭亭都觉得陈睿要么差点意思,要么表现太过,跟昨晚她梦见的那个“武崇训”差得太远。 赵雷也不满意,把陈睿叫过去,指着监视器给他讲了一遍戏,又夸杨亭亭:“亭亭刚才很好,陈睿你看看亭亭,这么漂亮的姑娘要被之洺抢走了。他们两个可是亲表兄妹,关系比你近,你得让他在漂亮姑娘面前出丑,还不能把自己显得太坏,只能稍微有点贱。懂了吧?” 导演开玩笑,大家都捧场的笑,陈睿也频频点头,赵雷最后说:“好,放饭前最后来一遍。” 杨亭亭现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导演一喊开始,她立刻就变身安乐,挂着看好戏的笑容坐在那里,看“武崇训”将“薛崇胤”羞辱得面红耳赤。 “你说你那个生父没有谋反,难道他还是冤死的不成?再说我刚刚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薛表兄常怀感恩之心,叔父为你们兄弟尽心尽力且不说,就说永和两三岁就死了生母,又是为了谁?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要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不懂什么叫饮水思源,还算什么男儿?” 陈睿终于一口气把台词说完,将表情动作也调整的差不离,赵雷没有喊停,蒋之洺就按剧本要求腾地站起来,激动的指着陈睿说:“你……” 旁边饰演“武延基”的演员赶忙起身拉住他,说了自己的台词,接着是杨亭亭。 她在接收到“武延基”的眼神之后,先撅起了嘴,露出点不高兴的神色,然后用特别欠的语气说了台词:“就是啊,崇训表兄不过开个玩笑,薛表兄干嘛那么认真?怪扫兴的。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万一传出去可不得了。” 感谢这几位演技都一般,对着他们说这么贱的话容易多了!以及,做个坏女配挺好挺爽哒! “薛崇胤”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就被“武延基”按着坐下了。 “Cut!”赵雷终于喊了停,“OK,这一条不错,放饭吧!” 大家都松了口气,各自去领饭坐下来吃,吃好之后也没时间休息,又继续拍薛崇胤落水。这场戏杨亭亭只负责围观惊呼,简单得很,就是蒋之洺比较惨,因为拍摄效果不理想,连续噗通噗通跳了三回河。 吓得杨亭亭仔细回忆了一遍她的全部戏份,除了李隆基发动宫变安乐被割喉之外,基本上都是耀武扬威、给女主添堵的戏,顿时美滋滋的放下了悬着的心。 好不容易落水的戏终于过了,大家转到船上另一间船舱,要拍武延基、李重润和永泰郡主被赐死的戏。 李重润是个特别杯具的历史人物,认真说起来,比安乐还要悲催,安乐至少过过几年肆意妄为的日子,他却因为是唐中宗李显的嫡长子,曾被立为过皇太孙,从小就被幽禁,等到他爹好不容易重新被封为太子了,他却被武则天男宠诬陷,年仅19岁就被杀了。 这一场戏主要是表现张易之兄弟的气焰嚣张。前情是李重润和武延基确实曾对那两个男宠表示过不屑,然后那两个就跟武则天告了一状,说这几个人背地里非议陛下,武则天本来就不喜欢李重润和武延基,当即就下旨赐死。 而事件中心的三个人还不知道大祸临头,正在家中相聚说话。他们要拍的就是三人突然见到宫中来使,李重润和武延基被迫喝下毒酒,怀着孕的永泰郡主吓到流产而死这一段。 这里面没有杨亭亭的戏份,她干脆去车上休息、等收工,大家一起回去。 陈睿也没有戏要拍了,看杨亭亭去车上休息,也跟着上了车。 杨亭亭没管他,自己先眯了一会儿。她打着盹,忽然感觉车似乎在晃,还有马蹄声响起,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以为收工回去了,结果第一眼看见的竟是个古装美人。这美人一看就有了阅历,但仍美得很有侵略性,更重要的是,这美人很眼熟,而她自己竟枕在了美人膝头。 “睡醒了?”美人忽然低头,看见她睁着眼睛,便是一笑,“起来理理头发吧,快到了。” 杨亭亭听话的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身在一辆马车中,除了她倚着的美人,对面还坐着一个眼熟的妹子,正是应该在片场拍戏的“永泰”郡主! 看来她是又“睡”到戏里来了……。 弄清楚状况,杨亭亭也终于想起了这眼熟的美人是谁,可不就是饰演安乐亲妈、跟她一起搞风搞雨的韦后的宋词么! 宋词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明星,是人不符其名的典型。从来不卖温婉淑女、清纯玉女、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之类的人设,她就一直美得很有攻击性,演的剧啊电影啊什么的,也毫无规律可循,烂的很烂,好的又极好,是个非常难定义的女明星。 其实杨亭亭知道是她演自己的妈的时候,一直很想不通她为什么接这部戏来着,而且她现在就很想问问她,可惜现在宋词不是宋词,而是韦后。 “韦后”很慈爱的给“安乐”把头发重新用梳子抿光滑了,又看着她轻叹:“我可怜的裹儿,从出生就没见过都城是什么模样……” 哦,这是李显一家秘密从被贬之地房州回到神都洛阳的那一场戏呀!也是剧本上安乐第一次登场的戏码。对于杨亭亭来说,好消息是,这场戏她貌似台词不多,坏消息是,她现在根本想不起来她到底有几句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