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灯光明亮而不刺目,带着种充满艺术美感的朦胧,知乐的笑容在灯光映衬下,仿佛泛着温暖的光泽。
事实上,无论白天与黑夜,他的笑容总是温暖的。
沈程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自觉眯一眯眼,心中蓦然升起中奇怪的感觉。
这座园子,自置办以来,沈程鲜少入住,直到这次归国,才作为常住居所,通常都是他一人来来去去,从前在国外也是,住在外面公寓,上学下学,上班下班,多半独来独往,形单影只,早已习惯。
这尚是第一次家中有人,等着他回来,向他飞奔而来。
这带给沈程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终于,回来了。”知乐笑道:“快点快点,去吃饭,我好饿。”
刘姐带着人正在摆餐具和晚饭,笑道:“沈先生可算回来了。小江先生非要等着沈先生一起吃晚饭,恐怕饿坏了。”
知乐看到她们便不说话了,只抿着唇,跟在沈程身边。
沈程示意知道了,布置好一切,刘姐等人便离开,沈程脱掉外套,解开领带,洗过手,坐到餐桌前。
知乐进屋后便跟在沈程身边,沈程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像条人形尾巴一样,吃饭时自发坐在离沈程最近的下首。
他大概真的饿坏了,等沈程开动后,便立刻抱着碗,大口大口吃起来。不过虽然急,却仍旧克制,没有狼吞虎咽,撒的到处都是。
“……好好吃。”
一碗饭填进肚中,知乐吁了口气,其实这个时间点也不算太晚,不过在家里时晚饭时间通常要早一点,是以才有些不习惯。一旦饥饿感缓解,便不再那么急躁。
“哥哥你吃鸡腿,好好吃。”
知乐说:“你早上,几点走的啊。”
知乐又说:“你上班,忙不忙啊。”
知乐继续说:“你每天,都这么晚,才能回来吗?”
知乐还想说,沈程抬眸,朝他看来。
沈程吃饭很安静,这倒不是恪守礼仪之类,而是除去应酬之外,他基本都独自用餐,餐桌上向来静默如斯。如此“热闹”的晚餐,实在稀少。
“你爷爷不是教你食不言?今天怎么这么多话?”沈程淡淡道,这是他这几日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知乐与人共进饮食时,通常都缄默不语,若要说话,一定会咽下口中食物,停下筷子方开口,想也知道,这必然经过教导。
“我,知道啊。”知乐有点心虚,说:“可是,我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说话,也没跟哥哥说话……哥哥别,告诉爷爷。我注意的,没洒,东西出来。”
沈程手上一顿,没再说什么。
晚餐结束已是八点多,知乐急急忙忙往客厅走:“快点快点,电视剧开始了。”
他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如今智能电视机的操作方法都差不多,他喜欢看电视,在家里曾好好学过,熟练的跳到熟悉的频道,屏幕上正好播出他爱看的电视剧。
“哥哥,坐这里,一起看!”
知乐非常自觉的盘腿,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沈程过去。
“你慢慢看,我有事。”沈程却未坐下。
“啊?”知乐眼睛微微张大,他的眼型很好看,微圆。
“嗯。”沈程不知为何,解释了一句:“还有工作。”
“哦,”知乐想了想,明白了,“我知道,这叫加班!”
沈程不置可否。
“还要加班啊。”知乐望着沈程,若有所思,点点头,深沉道:“果然任何成功的,背后都是你看不见的,非凡的努力。”
沈程正在喝水,差点呛住,咳嗽了一声,眼中带了点好笑:“你说什么?”只因知乐一本正经说出这种“哲言,”那表情颇为好笑。
知乐非常认真,“我懂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还有,那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你在哪里学的?”沈程倒真有点意外了,知乐居然懂得联想,触类旁通,且能准确的背诵。
“书上啊。”知乐说,“……哥哥你,别打岔,让我背完,我,以前背了好久的。”
沈程扬扬眉。
于是知乐接着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的背完了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必先……长长的那一段。
中间错了几个字,沈程握着水杯,就那么站着,从头到尾听知乐背完了,没有指出那点错误。知乐眼神明亮,带着点笑,如果身高稍矮点,再换上校服,很像课堂上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你很爱看书?”待知乐停下来,沈程问道。
知乐点头:“爷爷让读的,因为,我傻嘛,有些事情,不明白,做不好,爷爷说,没有人会,一直不断的,教我,跟书上学,就可以了,书上,都是对的。”
沈程脑海中浮现江善原历经风霜布满褶皱的面容,那位老人本身文化程度并不高,但这不妨碍他成为一个睿智的人。
“人傻,就要多读书。”
知乐最后补充道。
沈程勾了勾唇,却没有笑。
“那,哥哥,你去忙吧,我自己看。”知乐不再勉强沈程陪同一起看剧,在他的思维里,工作是很重要的。
沈程沉吟片刻,眼神仿佛有几许复杂,最终还是点点头,去了书房。
知乐穿着件比卡丘的带帽睡衣,这是前不久新买的,在家没舍得穿,特地带到这边来。腹部大大的口袋上映着比卡丘快乐的面容,两只耳朵软绵绵的垂在两侧。
知乐揪着两只耳朵,追完一集电视剧,还有一集,却有点索然无味,不时看看楼上。白天沈程不在,他并没有太想他,眼下回来了,知道他就在楼上,便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找他说话。
最终知乐起身,戴上帽子,揪着比卡丘的耳朵,磨磨蹭蹭上楼。
“我就,看看哥哥,工作的样子。”知乐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