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说还说不得，毕竟孩子比睡觉重要。

胤禛忙不迭叫苏培盛去请大夫，福晋这回有了话题，紧着宽慰他：“宋格格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还欲发表个长篇大论，就见四爷起了身，已无睡意。

那是他第一个孩子，关心则乱，他必须得过去瞧瞧才能安心。否则这一晚上，当真是甭睡了。

福晋披着单衣，跟上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她是这府里的女主子，断没有大半夜去一个格格的屋子里看望病情的道理。

丢她自己的脸面。

可她不去，还是一样的丢脸。

不管宋格格的肚子有没有事，两人之间的梁子必然结下了。

“福晋先睡吧……。”丹青咽下那句“爷不会回来了”，只说了半句，终究还是顾及了面子，没能实话实说。

从这儿出发到宋格格的西院，一来一回就得半个时辰，四阿哥明日还要早起入宫，能睡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要么在就近留宿，要么就回书房了。

福晋叹了口气，稚嫩的脸上生了愁容，她也不睡了，直接换了衣裳去佛堂。

在宫里住的时候，那些妃母们就是这般打发日子的，抄经书、数佛米，看似虔诚的祈祷又含有多少真心？

她不知道。

但她也不是真心为了宋格格的孩子祈祷，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做到这样，除非她不爱自己的丈夫，除非她心灰意冷，撇清她们之间的关系。

丹青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心疼，可那句“爷会回来的”，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

历史上的四爷和福晋相敬如宾了一辈子，可若说至深的感情，还是没有的。

她是个丫鬟，本职工作应该不包含感情调节。主要是她想帮也帮不了，这不是两个孩子过家家，而是两个手握她小命的主子。

罢了，相敬如宾也挺好的。

只要保住了福晋未来儿子——弘晖的命，旁的其实都好说。

嘁，爱情能比当太后更有意思？

丹青自诩没开这根筋，也不知道四阿哥是个怎样的香饽饽，但是她能看出来，宋格格是个恋爱脑。

大抵是相信天命之女那一套说法，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穿越女，必然能在四爷后院一枝独秀。

这才刚怀了孕就开始闹幺蛾子，不得不说，她信错了人。

四阿哥是个冷面酷哥，根本不会因为她而坏了规矩，若孩子平安倒也还好，倘若真出了什么闪失，心里头保不齐就会迁怒。

未必会立刻发作，但指定心里记上一笔，老记仇人儿了。

不过，丹青这回猜错了。

胤禛走路飞起，苏培盛在后头小跑似的跟着，脑门上的汗津津，嘴里还止不住嘟囔着：“爷莫着急，大夫已经去请了。”

才到西院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丫鬟的尖叫声：“格格流血了——”

宋格格倒还清醒着，她只觉得有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同时还伴随着抽痛，怎么都控制不住，也缓不过来。

身体越来越虚弱，看见四爷的一双眼模糊着，汇聚成一颗一颗顺着脸颊而下，只有那双手抓着他摇晃：“救救我的孩子，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女人的声音尖锐，汗和眼泪也蹭花了脸，虽然不好看，却给胤禛心头一击。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就是眼角有轻微的湿润，心尖也有点刺痛。

“别怕。”他握住女人的手，看着血流浸湿了床褥，等着大夫下最后的通牒。

孩子没留住。

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胤禛依然难过，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未来得及见过人间，就匆匆离开了世界。

血腥味愈浓，这儿也不适合再留，他起身前拍了拍宋格格的手，叹了口气：“还会有的。”

苏培盛跟上他的脚步，往书房走。他脑袋垂得低低的，也不妨碍四爷的命令传进耳朵里。

“仔细查这事，是东院还是……”福晋那里。

总不会无缘无故没了孩子，这后院的女人才三个，仔细一查便能清清楚楚。

他其实不太疑心自己的后院，但总要给宋格格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