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妥了买田的事,梁野的心情宽泛了许多。和周染随意聊了几句后,话题便渐渐扯到庆功宴上去了。
“黑瞎子扰民已经有大半年了,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有信心,慢慢熬着到开春,田里一播下种子就被那畜生扒拉出来活生生的糟践,村里议论声大,我这个做村长的,顶着上面下面的压力简直有苦说不出。”
“这场庆功宴我实在是等太久了!”
周染说到动情处,更是自顾自的站起身来,重重的拍了拍梁野的肩膀。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愿意留在钟家村,只要我还能做一日钟家村的村长,保管不叫你受委屈!”
他还是对梁野分五两银子给林氏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自觉的提起好几回。
梁野对此却丝毫不在意,无非是碎银几两,即使给了林氏又如何?
相比之下,他更为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我之前一直听你提长老长老,只是不知道长老是什么人呐?”
就梁野留心观察到,周染这个做村长的,有时候都要看长老眼色行事。
他既然决定要将钟家村作为第一个长期落脚的地方,自然要先打听清楚村落里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
周染先是诧异的看了梁野一眼,显然是觉得他问的问题奇怪,转念一想,猜测梁野可能是世家出身,不懂乡野间官民关系也不难以理解。
于是,他耐心解释道:“我虽然是做村长,但那也是县衙里派遣下来的,是来做官的人。”
“每个村子里的长老或两三个或五六个,都是些资历颇高、在乡里很具话语权的老人,都是乡民们推举起来的,替乡里谋划,协助村长做事的人。”
听完这么几句解释,梁野顿时想通了关节,并通俗易懂的理解为村子里的地头蛇,挟制官府势力搞出来的民间组织。
“前些日子,咱们村子的三位长老是天天到我家门口堵我,要我一定解决黑瞎子的事情。”
周染话头一打开,满满当当的都是抱怨:“都是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亏他们还能走得动道!难道是我不想解决黑瞎子吗?”
梁野听得脑袋一抽一抽发疼,意识海里一个001还不够闹腾吗?又来一个周染,他确实有点扛不住了。
赶紧趁着空隙转移话题道:“看时间也快到中午了,我得找小鱼去了。”
周染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话头,他拍了拍放在桌案上的新衣裳,重又叮嘱道:“明天傍晚村门口,大家伙都等着你呢!”
等到梁野无奈的点头,他这才算完成了任务,潇洒的折身离开。
钟小鱼一个早上都窝在客房里,他虽然没有读过书,但眼光和品位都是继承了阿爹的,一通收拾过后,小而乱的客房总算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以至于梁野走一进去,还以为自己是进错了屋子。
陈年旧床上铺着柔软而又新鲜的草垫,落满灰尘的木桌和藤椅也被擦拭一新,安安静静的靠在窗台,小客房唯一的好处便是向阳,窗户外有一棵钟誉生前首栽的艳藤花,细软的藤蔓沿着墙壁,一路摸索的向上,试探的伸出柔嫩的软枝,斜斜的落在桌案上。
阳光一落进来,整个屋子都亮堂回暖了不少。
梁野整个心都安静了下来,不觉放慢了脚步,慢悠悠的踱步走到钟小鱼身旁。
“听阿父说,家里存了不少阿爹的藏书,可惜这些年来典当的典当,被拿走的被拿走,一本都没有剩下来。”
钟小鱼越说越觉得可惜,他总觉得像梁野这样真的好看的神仙公子,得要有点笔纸书画衬着的。
梁野低头望过来,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嘴上直说着:“没事,以后可以再往家里添。”
这个家字说的极其自然,以至于梁野自己都没有察觉出异样,反倒是细心的小双儿先是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而后偷偷的捂着嘴笑。
温暖的小屋里最适合闲谈,梁野与钟小鱼一边将积攒的灰尘擦拭干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
“先生要种作物吗?”
梁野点头,将随身揣着的那十粒稻种取出来,放到钟小鱼面前。
他只是在支教的时候与水稻打过两三次交道,与真正的乡野人比起来,能力显然欠缺了不少。
因此,向钟小鱼求教就成了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果然,做惯了农活的小鱼兴致勃勃,他小心翼翼的捏起其中一颗,对着窗口浅淡的日光细细打量半晌。
“倒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种子。”
也难怪钟小鱼看着新奇,改良后的水稻与生长在荒野间的野水稻本来就有很大的差异。
别说是钟家村了,即使是放眼整个樊国,恐怕都不能找到一个认识的。
“这叫水稻。”梁野看小鱼实在稀罕的很,便缓缓开口说道:“是我家里长辈培育出来的,种出来的稻苗会结穗,一条穗上有很多颗这样子的果实,只要拨开黄色的外皮,里面就会露出白白的稻肉……我家里长辈给它取名叫做米。”
只是这么说着,梁野久违的回忆起稻米的香味来,谁能够想到,末世之前平平无奇的一碗米饭,往后数百年的时间里都再也没有过了。
钟小鱼听得出神,颇有几分兴奋的说道:“那我们好好种它。”
说完又有几分沮丧的纠结:“可是这果子这么小,恐怕要吃许多才能填饱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