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亭!”沈蚩低喝了一声,他算是看明白了,他故意提起対久,又送来対久的头颅为礼,是在告诉他们国公府,曾经欺负苛待过他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沈牧亭怎么会变成这样?
三天前他还哭死哭活地不嫁,三日回门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这个人就像一只笑面虎,面上的笑轻淡,却能对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说出如此风轻云淡的话。
“父亲,有何吩咐?”沈牧亭面上笑容不减,姿态却未放低分毫。
沈蚩却没再言语,他打量着沈牧亭,十八年时间,却让沈蚩分毫看不见自己曾经嫌弃的儿子的半分姿容。
“你究竟是谁?”沈蚩不信曾经安于一隅不求上进的沈牧亭会是如今这个人,他不信。
“父亲,您老糊涂了,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他脸上依旧在笑,那曾让沈蚩无比着迷的女子风华好似在他身上再次绽放,让沈蚩略微失神些许。
转瞬,沈牧亭又道:“父亲与其深究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变了,不如……”他的眸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轻笑道:“快点将曾经苛待过我的人送走。”
他的威胁发展成了毫不掩饰,面上的笑又像是在言:今天的落雪好美。
众人都听明白了他的威胁,在场就没有不曾苛待过他的人,怎么送?如何送?
下一个会被沈牧亭斩首的人是谁?
送完了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那他们怎么办?第一个死吗?
不知道为什么,沈景云看着现在陌生的沈牧亭,心头升腾起了一股无言的颤栗,那是——怕!
众人心中千浪翻滚,沈牧亭却微微欠礼,“父亲,门也回了,礼也送了,想来父亲母亲跟兄姐也是非常欢喜的,王爷身体不好,儿子就先告辞了!”
沈牧亭说完,看着地上的那颗头颅,微笑道:“血与雪相映,各位就不觉得,今日牧亭回门,乃是极致的美景么?”
他说完转身,步履轻松,可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落在沈家人的心尖上,又沉又重,伴随着地上已经凝固的鲜血。
落雪纷纷而下,迷了天际,覆了红血,雪风卷动云层,带来阵阵刺骨的冰寒。
沈牧亭出来时,月烛溟沉着眉眼看他。
“王爷,回家了!”沈牧亭巧笑嫣然,看向月烛溟的眼颇为不善,到底没有当场发作,他的时间很多,折腾月烛溟的法子也多得很,不急于这么一时半刻。
月烛溟见就独他一人,想来沈牧亭这份礼国公府的人是极其满意的,连送人都忘了。
“国公对于你的‘大礼’可还满意?”月烛溟语气带上了几分微不可闻宠溺,沈牧亭自然也没听出来,推着他的轮椅,“自然是极其满意的,或许我可以多送一点。”
沈牧亭这话带着只有两人能听懂的一语双关。
月烛溟:……
忽然见识了这个男人另一面小气的地方。
仇轩:????
倘若不知道内情,两人说的内容,当真会让人以为是份极其珍贵而又华丽的礼物呢。
路上沈牧亭觉得有些乏了,想回王府,月烛溟却说要带他出门逛逛,赏雪景。
沈牧亭抱着汤婆,坐在马车里百无聊奈,雪是美雪,可月烛溟如此做的心思沈牧亭明白得很。
他在对他表态,也算是方才他没有出手的歉意。
沈牧亭不想去,月烛溟就说:“实在不想走你便坐我轮椅上。”
月烛溟的轮椅材质很好,沈牧亭也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身形跟月烛溟比自是比不过,他坐在月烛溟腿上也不觉得挤。
同时也明白了月烛溟的用意,他要给他治腿,现在沈牧亭已经顶着“战王妃”的头衔,自然要给他撑起一个强力的盾牌。
月烛溟带着沈牧亭就像游街般,朝宣临城的所有人宣言:沈牧亭,是我月烛溟的人,得罪他无异于得罪我月烛溟。
对此,沈牧亭虽觉得幼稚,却也觉得心里升腾出了一股暖流,他那暖流一生,遭殃的便是月烛溟了。
沈牧亭坐在月烛溟的轮椅上,仇轩在后面推,也不管周围的人会如何议论,捧着月烛溟的脸就吻了上去。
彼时月烛溟正沉着脸,还神游在沈牧亭好像有点瘦的思绪里。
被沈牧亭当街戏谑的一吻,沈牧亭还没什么,战王先红了耳朵,偏偏硬是不服气的盯着沈牧亭那戏谑的狐狸眼看。
仇轩在后面已经没眼看了。
两人落座于一处酒楼,酒楼里出没的人尽皆非富即贵,沈牧亭一进去便被人认了出来,毕竟沈原主在国公府过得不行,可在外面,也用沈蚩的爵位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蹭吃蹭喝得很堂正。
掌柜的原本见到沈牧亭是要跟从前一样迎上来呼一声“三公子”的,可在看到被他推着的人又不敢动了。
论现今沈牧亭与战王月烛溟成亲后,还有谁敢跟沈牧亭靠得那么近?
再见被他推着的人,掌柜的是接也不是,不接他又不敢,只得退了小二自己上前俯首道:“小的见过王爷。”
沈牧亭看了眼于他而言熟悉的大厅,朝掌柜的道:“老位置,谢谢!”
掌柜的面露难色,仇轩腰间大刀就要出鞘,却被沈牧亭摁了回去,“怎么?”
“实不相瞒公子,天守星包厢,林公子正在用。”此时正是午时,一个战王,一个林绯钰,他哪个都开罪不起。
林绯钰,户部尚书的独子,是沈牧亭曾经的狐朋狗友中的一员,整日里不着四六,曾经的沈牧亭,吃喝玩乐大多都是这人教的,还屡次骗他去了勾栏楼,都被沈牧亭跑了,算是原主沈牧亭的朋友之一。
这人不曾在原主身上要过什么好处,据原主的记忆,原主沈牧亭被关禁闭时,林绯钰登门三次都无功而返,还爬了国公府的院墙,被国公府的护卫打了下去,连院墙的墙面都没爬过去,为此被他爹也关了近十天的禁闭。
这还是原主将死之前听闻仆人所言而知。
非是掌柜的不懂看人眼色,正是因为懂,也看明白了战王现今跟沈牧亭的关系,他才更不好开罪。
若是换做别人,可能乐意当个搅屎棍,偏偏这个掌柜的是个实诚人,认识不少高/官达贵,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懂三分。
“那便换……”
沈牧亭话未说完便被月烛溟打断,“既然是牧亭的朋友,那便见见也好!”
沈牧亭垂眸疑惑地看着他,可他跟林绯钰压根不熟好不好,月烛溟想干嘛?
可是在看到月烛溟略带威胁的眼神时,沈牧亭忽然“噗嗤”一笑,这幼稚脾性,说出来谁信这是堂堂战王呢,心眼儿简直比针尖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