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着那张照片映入眼帘,路明菲看到了夏天的花园,远处是依稀可见的卡塞尔学院的背景,近处则是无数沉郁的蔓墙,一男一女携手在蔓墙里散步,男人穿了一件宽松的大白衬衣和一条洒腿裤,脚下一双木板拖鞋,女人是一件纯白的居家棉裙。
他们从未跟路明菲说过自己和卡塞尔学院有关系,在这个即将决定路明菲命运的夏天他们仍然渺无音讯,路明菲一度觉得父母大概都忘了地球上某处还有一个叫路明菲的女孩是他们的娃。
但跟着那张照片一起被推过来的还有一封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
亲爱的昂热校长:
很久没有联系,希望你的身体和以前一样好。
我们应该还有很长时间不会见面,最近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我们没法离开。
有件事想拜托您,我的孩子路明菲已经年满十八岁,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成绩不那么好,但我们都相信她会在学术上有所作为,如果可能的话,请卡塞尔学院在接收他入学的事情上提供帮助。
不能亲口对她说,只好请您代我转达,说爸爸和妈妈爱她。
您诚挚的,
乔薇尼
鼻子有点酸酸的,路明菲很努力地想要把那股酸楚咽下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绝对会很丢人,可是这怎么可能忍得住呢?那么多次她看着同学们登上自家的轿车,那么多次她被婶婶数落的狗血淋头,那么多次她只能站在窗前看大家花花绿绿的去参加聚会,如果自己的父母在身边该有多好呢?
这个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日常,却唯独对她来说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求,没有人在乎她想什么,没有人在乎她做什么。世界很大,但好像和她路明菲没什么关系,多了她只是多消耗掉一些大米,少了她也没有谁会为她伤心。
一包湿纸巾递到路明菲低垂的眼帘前,那是一直都默不作声的零。
“想哭的话也没关系的,没有谁会笑话你。”零在路明菲耳边悄悄地说。
不,我不会就那么哭出来的,路明菲撕开纸巾一把按在自己的眼眶上,把那为数不多的几滴泪光狠狠抹掉。
如果说父母不在的日子里她长大了那么多,那她学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足够坚强,可以伤心可以难过,可以为某件事情沉默着哀悼很久,但唯独她不会嚎啕大哭,因为泪水这种东西早在最初告别的那几年里就已经流干了。这世界上不存在可以救助苦难的神,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只能由自己决定,哭泣只会让自己推诿逃避,大声说为什么偏偏这一切都发生在我身上。
路明菲一抹鼻子,强行把那股酸劲儿给拧回去,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直地推向古德里安教授,直视他的目光。
“既然我的爸爸妈妈都这么想,那么我就没有什么好拒绝的了。”她说。
卡塞尔坚信她是s级,爸爸妈妈也觉得她应该去卡塞尔,那她就去,所谓遗体处理尸首不全也许只是需要参加什么危险的化学实验,在细腻谨慎这一方面路明菲还是颇有信心的。
古德里安教授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零,零随即也在自己那份文件上签下名字,默不作声地递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