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末似没听见,踩下油门,车子平稳行驶出去。
回答的是柴暃,“你的Nemo把我甲方的车撞了,上面还坐着我老板。”
薇诺安讶然失语,很快探身抓住倪末座椅,“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柴暃回:“检查过了,没有外伤。”
薇诺安仍不放心,“有没有哪里痛?”见倪末摇头,她眉头依然紧蹙,“可是车子被撞得很厉害。”
柴暃一听,脑袋里宛若有线头在滋滋冒着火花,“天,不会爆炸吧……”
薇诺安又意识到另一隐患,“肇事逃逸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他们怎么样?会不会报警?”
柴暃气汹汹:“他敢!我有聊天记录,他要是找事儿,我告他性骚扰。”
薇诺安噤声片刻,又担忧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柴暃正要说话,手机开始持续震动,点开发现,果然是公司群内消息,她一边翻看一边转播:“我老板去医院了,助理说没大碍,有个人出鼻血,其他人没事。”
这不知算不算喜讯,不撞不解气,撞上怕出事。
但好歹让人松了一口气。
柴暃丢掉手机,“Nemo,把车开去修理厂。”
后排薇诺安并不赞同,“先去医院,你需要做个全身检查。”
“啊对,修理厂这个点关门了,你要不要去医院?”
薇诺安斩钉截铁:“必须去。”
尾音落下,车子也悄然停在了路边。
两道视线夹击下,倪末终于开口,冷静如常:“暃暃,帮我一下,我手麻了。”再回头,“安安,你来开车。”
两人立即照做不误。
大部分人在购买私家车时倾向于考虑油耗、保养保险费用、美观性,倪末则尤其注重安全性能,换言之,是否耐撞。
当她穿着拖鞋由驾驶座上下来,看见被撞坏的车盖,开始对当初导购的说辞心存质疑。
质疑不过几秒,她迅速钻进后座,让薇诺安掉头回到刚才的便利店。
两道视线再次投来,当中意味类似,疑惑叠加警戒,是唯恐她又要偷偷干出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来。
倪末往后倚靠,用三个字解释:“洗手间。”
与此同时,和上次撞完警车雷同,她眼皮变得异常沉重。好在这次不需要维持礼仪,换个舒服的姿势,她争分夺秒睡了过去。
柴暃说倪末无趣,一语中的。
但似乎又不是彻头彻尾的无趣。
柴暃以为,人会变,但有些东西抽筋剥骨也除不去。所以倪末的无趣也偶尔伴随出其不意的生动事件,让人毫无防备就被戳中一下,全无招架之力。
“我好爱你哦,Nemo。要什么男人,我嫁你好不好?”柴暃似乎天生就不耻于表达爱意,且翻来覆去不觉得腻味。
“但以后不能这么冲动,拿自己安危开玩笑!”
那晚电梯闭合前一刻,她眼睁睁看着倪末撞车上去再飞快奔离,冲击程度不亚于看见自己无心刷爆的信用卡。
而被撞的一车人,受到的惊吓只会比她更甚。
她这段时间高度关注公司内部讨论风向,确认一切风平浪静,疑惑的同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这次撞车,也成了她调侃倪末的由头。她并不直接打趣,而是逮着机会就复原现场。
“Nemo,帮我一下,我手麻了。”她紧握方向盘,连眼神动作也模仿到位。
虽然知道重力撞击下,手麻跟出汗都是正常现象,但玩笑话哪管那么多。
而倪末坐在副驾,对她的恶趣味毫无反应,拿着笔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柴暃凑过去,还没看清楚,倪末眼睛里飞来一支冷箭:“看路。”
柴暃不服,“夏普哥的婚礼诶,你还有心思学习,裙子也不知道穿一件亮丽点的,好意思让我一个人把新娘子比下去?”
到底是玩笑话,抵达婚礼会场,两人安安静静送上礼金跟礼物,接着就被引进大厅落座。
婚宴上红男绿女盛装打扮,柴暃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单独享受视觉盛宴的时刻,然而一圈看下来,她兴味索然,向倪末抱怨:“你礼金就不该送那么多,连个帅哥都没有,回本无望!”
不知是不是因为早上没有补觉,此刻倪末竟有了睡意,她单手撑着脑袋打算眯一会儿,旁边柴暃忽然惊呼一声,吓了她一激灵。
柴暃捉倪末手臂,“快看快看!帅哥!”
倪末耐不住摇晃,惺忪睡眼望过去,视线好一会儿才定住,等看清楚,她心暗暗一沉,背脊打直,很快没了睡意。
远处那人西装革履,低调领带,正是那天送她回家的李沛予。倪末并不害怕正面相对,但难免尴尬,她低下头,跟柴暃提议换去角落那桌。
柴暃不解其意,视线一偏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瞳孔瞬间放大,“靠,他们一起的啊!”她惊得连连跺脚,“帅哥跟李沛予一起来的!”
倪末疑惑抬头,柴暃立即示意她:“我说的是旁边那个,天啊天啊Nemo,我不行了!”她捂着胸口,作出哭腔:“好帅——比李沛予还帅!”
倪末一眼看见的却是个小女孩。
那女孩被人牵着,穿公主裙,额头上缠了块纱布。望过来时,与那日在苏帮菜餐厅如出一辙,一双水灵大眼睛让人无法忽视。
继而像是发现新大陆,她摇撼旁边人的手,声音激动:“哥哥哥哥,看!是我后妈!”
被当众一指,倪末顾不及反应,一抬眼,跟看过来的人遥遥相撞。
这人比李沛予还高出一些,与满场衬衫西裤的精装男士不同,穿一件休闲开衫,内衬印有夸张红花。似乎是不想白来一趟,裤子阔长及地,顺带给喜庆的地毯做一做清洁。
要不是身材加持,这身前卫的新潮打扮换到另一人身上,必然会成为空前浩劫。
他看过来时目光倨傲,即便有餐桌遮挡,也从上至下将倪末打量一番,仿佛下一刻就可以计算出她的身高,从而好给她定做一副合适的棺材。
与他那份敌意不太匹配的,是那只打着石膏的手,这让他看起来略显颓败。
柴暃在耳边宣誓:“病美男——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