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大典上,气氛一片沉凝。
八大仙尊位列上座,其下还有十六位长老分列齐下,除去其中闭目不语,垂眸凝眉的明徽掌门外,各个身穿青衣,外罩白纱,头戴白玉簪,两条月白色发带自两端垂下,垂落在肩,看起来飘飘欲仙,面色却分外霜冷。
连一向待人宽和的清衍长老也收起了惯常的淡笑,眸子一片无波无澜,看向场内一位浑身浴血的少年,声音清冷,通过内力传往场内每一处角落:
“时寻绿,你可知错?”
时寻绿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十几厘米长的伤口至胸前、大腿上延伸而下,是散魂鞭留下的痕迹,闻声冷笑一声,咬牙将箭插在地上,指尖的血顺着箭往下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面无血色却透着孤傲:
“我既无错,又为何要认错?”
“你们友仙宗人人皆不分黑白,不辨是非,倒也不配受我时寻绿的拜师礼!”
时寻绿此话一出,场内围坐在外的门内弟子皆面色青白,纷纷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
“此番明明是你撒谎在先,假制信物混入拜师大典,但在明月桃花狐传送回来的玉简中却查不到你的名字,你不是撒谎蒙混过关是什么?”
“我们友仙宗,从来不会收你这样心术不正之人!”
时寻绿闻言眼尾微眯,平静地扫了那个门内弟子一眼,声音虽淡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清,掷地有声道:
“我时寻绿以后半生的仙道起誓,从来没有做过假制信物之事!”
话音刚落,满场皆寂,众修士面面相觑。
修士之间的起誓不同于凡人,每一句话皆会沾染因果,并且受天道严格的监守,若有违誓,定会遭天道反噬。
一时之间,刚刚还面露愤慨的弟子们竟也沉默下来,无人能分辨时寻绿话中的真假。
时寻绿既然敢发誓言,那么他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但是,明月桃花狐的玉简名单,难道又有假的不成?
这下,连清衍也不知该如何决断,犹豫半晌,拱手朝位列正中的明徽掌门行了一礼:
“师尊,您看?”
明徽在时寻绿受散魂鞭时,双目紧闭,不发一言,此刻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悄然睁开眼,眉目亲和。
片刻后,明徽声音浑厚,朝场下缓声道:
“赶下山去吧。”
说完,便不再发一眼。
此言一出,就是给时寻绿的行为性质定了生死了。
友仙宗从不收品行不正的弟子。
时寻绿抬眸看了明徽和清衍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桀骜不驯的眉眼间却流露出些许讥讽,闻言动作微顿,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半晌又觉得无甚必要,勉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强忍着疼,身直如青松,在众目睽睽下,直接转身朝场外走去。
怀疑、不屑、同情等等复杂视线落在时寻绿身上,时寻绿都统统视若无物,毫不在意。
不就是被赶下山去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失意时有空做出哀怨情态,还不如湖边买得一壶酒,风雨湖心醉一回。
明徽垂眸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又如老僧入定般,合上双目。
“等一下,”
无极门作为与友仙宗关系极为亲厚的宗门,此时竟也有几位未通过试炼的弟子混了进来,凤微赫然在列。他转向时寻绿,到底还记恨着时寻绿羞辱自己的事,眸底闪过一丝恶意的寒光,高声吸引了在场之人全部的目光:
“清衍长老,按照友仙宗的规矩,以不正当手段通过试炼的,应受十五道散魂鞭的惩罚,才能赶下山去。”
“这位道友,怕是还差五道吧。”
时寻绿转身看了他一眼,心想待会下山了一定要找个地方埋伏起来,套麻袋把这家伙打的妈都不认识。
清衍看了时寻绿一眼,对方身上早已一片血污,皮开肉绽,清俊的眉眼也沾上了几道血痕,看上去已经虚弱到极点。
但家有家法,门有门规,倘或今日不将这五道散魂鞭打完,以儆效尤,来日必将会有更多心术不正之人妄图通过各类不正当手段进入友仙宗,长此以往,必然会阻碍友仙宗的发展。
思及此,清衍心中有了决断,掌心向外划了一道半圆,淡淡的灵力自他指尖出现,随后,一道鞭身布满了倒刺的散魂鞭赫然出现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