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心轶下午有一个吃播视频要录,原本拍视频的活是卫驰来干,但他突然临时要见一位投资人,所以嘱咐助理邹小西过来接她去拍。 没吃过猪肉,好歹还见过猪跑,邹小西跟在谢心轶的那段时间见过不少拍、剪视频,机器和软件早就使得滑溜的,基本不用他们操心。 而且地方也已经提前交涉,专门空出了一个位置给她们拍视频。 车子开到了位于宁市文创园区的网红甜品店 Xie’s 门口。 午饭时间刚过,店里仍处于休店的状态,门口的墙上挂着一枚“休息中”的提示牌,玻璃门也被人从里紧紧地关着。 谢心轶从不带店里的钥匙,靠在门口敲了敲那块玻璃。 很快有人出来开门,她的脸上随即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和来人挥挥手打招呼。 一进门,谢心轶看见在收银台前骗小姑娘的学弟,忍不住打趣道:“哟,二少今天怎么又在?又来骗我们的昭昭小可爱了?”她转过视线,对着被打趣得脸红的盛昭,“别被他骗走,他这人花得很。” 说完,她挥了挥手,径自上楼。 被说成花心萝卜的学弟在后头不满地嗷嗷直叫。 风靡宁市朋友圈的网红甜品店 Xie’s ,他家以经典的法式甜品出名,曾经推出的其中一款招牌甜点——香橙舒芙蕾,被众多美食博主多次探店强力推荐,直到后来下架也仍有不少客人上门询问。 Xie’s 的老板同时也是创立者一向神秘,平常情况下基本不会出现在店里,就连店里的大部分员工连老板的一面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外人了。 就连前些日子被一位来店消费的网红在微博上闹出些风波,这位神秘的老板也只是拜托了自己的学弟过来照看些,自己没有出面处理。 此时这家店的老板在二楼的休息室里,整个人都窝在懒人沙发上睡午觉。 房间里一片昏暗,沙发旁的铁艺茶几上,一盏台灯亮着,投射出暖暖的灯光在天花板上,和沙发上沉沉睡着的谢心轶身上。 她的眼睛罩着一个丝质眼罩,整个身子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鼻尖发出平缓的呼吸声,看似进入了睡眠。 脸上的妆卸了,身上的那身露肩装换成了舒适的家居服,高跟鞋被堆在一边,一双家居拖鞋放在沙发边,旁边的茶几上,除了一盏白色台灯外,还放着她的手机和一个不大不小的化妆包,瓶瓶罐罐鼓出了包内。 好似所有东西都随着她的入睡慢慢消匿。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了这份静谧,手机在茶几上不停地震动,粗粝的摩擦声传到耳边,让人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谢心轶就是被这动静给吵醒,她不耐烦地哼了声,同时手往旁边不停地摸着,拿到了手机。 脸上的眼罩没有摘下,她想也不想地划开了手机屏幕,接通了那个烦人的电话。 “谢心轶!我看你真的是要气死我啊!什么你想找个免费的保姆,还暖床的保姆,你听听这是大家闺秀该说的吗?”那头的人说着停了下来喘着气。 谢心轶被这一连串的骂声惊得立刻睁开了眼睛,一手摘下眼罩,一手撑着沙发坐了起来,“外婆……” 老太太喘了几口气,继续骂着这个不省心的外孙女。 “……介绍人特意过来家里找我,和我说说男方对你很不满意,说你这个人嘴毒脾气差难弄。介绍人说了,以后再给不敢给你介绍对象了,你现在开心了?” “外婆,我又没说错,那个男的本来就是想找免费保姆帮他做饭打扫暖床……” “你还说!一个姑娘家说什么暖床,你好意思吗?”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小声地嘀咕着,现在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她外婆怎么还像个封建大家长一样?态度强势,思想保守,不过这话她也就敢自个儿私底下说说。 “你把人气走了,现在想怎么样?我这边都没人给你找对象了。” “您别急啊,我又不是找不到……” 外婆一把砍断了她的吹牛之路,没好气地说:“那你赶紧给我找一个,别光顾着在我这边吹牛。” 谢心轶:“……” “你二十七了,年纪不小了。” “外婆你别乱改我的年龄,我就二十五周岁,过了生日才二十六。” “我们这儿讲虚岁,介绍人给你报年龄也都是按照虚岁,你少报几岁也改变不了你不小的事实。” 扎心了,她的家里人从来只会冷酷地戳破事实。 “你好好想想吧,就算是为了璨璨,你也得想清楚。”外婆暂时放弃了对她的劝说,养了这么多的外孙女,哪能不知道她的性子?从小就吃软不吃硬。 “璨璨回来了,我让他和你说几句。” 她换了个坐姿,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听见那头隐约传来两个声音,外婆在问谢璨怎么突然回来,后者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几乎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稍隔了片刻,外婆的嗓音重新出现在电话里,语气中有些为难:“他说他先去写作业,等写完了再和你视频。” “……那行吧。国庆你们会一起过来吗?我爸那个时候估计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们不过来,我和他就回来陪你们。” “我看璨璨那小家伙很喜欢到外面玩,到时候问问他要不要来宁市。” 挂了电话她才突然想起来,谢璨这个点儿回家,不会是在幼儿园和人打架了吧? 她想着在家庭群里发了条微信,询问这件事。 没多久,她外婆发了条语音,点开仔细听却不是老人家,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儿,稚嫩的嗓音停停顿顿地解释着:“今天是家长日,恩……老师说,我和太公可以提前回家。” 幼儿园经常会有家长日,以前她在国外念书,基本上都是外公外婆出席这种场合,她知道这些家长日常常会有些亲子活动,但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不方便做这些活动。 小孩儿说这话虽是无意,但听在她心里,一股难过的情绪汹涌而来,像是决堤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谢璨出生五年,从小到大虽是由外公外婆照顾,但她基本一放假回国就会陪着他,喂奶粉、换尿布、哄睡觉、讲故事……基本带小孩儿的任何事情,她都做过。 然而随着孩子越长越大,经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她陪在他身边的事情越来越少,还有很多事是她无法帮他去做。 再好的物质生活也弥补不了谢璨没爸也几乎没妈的境况。 谢心轶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重新画了一个上镜好看的妆容,下了楼。 厨房的西点师傅已经提前准备了她这次拍吃播的甜品,都是几款店里的招牌热销产品,闪电泡芙、舒芙蕾、拿破仑、歌剧院蛋刀、草莓塔……本期专注 Xie’s 的法式甜品。 而且她不像吃播界的大胃王美食主,走的主要是探店和拔草,意在替粉丝和自己试吃东西,而不是吃多少的问题。 不过这几款下了肚,也够撑够腻了。 纵是她那种嗜甜品如命的人,品尝到最后也快挡不住,差点崩了表情。 * 结束拍摄又逗留了会儿,在夜幕降临,城市开始了另一种热闹喧闹,她赶去赴以前一位朋友的约,两人约在宁市的一个酒吧碰面。 谢心轶很小的时候没了妈,爸爸又是个醉心于学术和专业的教授,所以那会儿她基本没人管,上了初中后又交了两三个非主流朋友,她成了一个问题少女。 后来还是她的外公外婆发现了不对劲,把她接到了身边照顾才让她改了学的那些坏习惯。 约她的这位朋友便是那几个非主流女生之一,因为也在宁市工作,听说她回国,叫了她好几次,最后一次还是放了狠话才让谢心轶松了口。 接近九点,那位朋友出现在酒吧门口。 一头黄色大波浪,粗大的银色耳环,纤细的手臂上纹着一支艳丽无比的红玫瑰,绿色枝条从后背延伸至肩前,再至手臂上的玫瑰。 她先是眯了眯眼,待看清里面坐着的人,立马笑得风情万种,扭着腰肢走了进去。 还没走近,她瞥见一个油里油气的男人坐到了谢心轶旁边的空坐上,脸色立马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她索性抱臂看着那一幕好戏。 “美女,这里有人?” 一个男人夹着根烟饶有兴致地坐到了旁边的高脚椅上,嘴里的烟雾讨人厌地喷在上空,喷得谢心轶直皱起了眉,下一秒顿时冷了脸色。 “有人坐,所以烦请让开。”她说话直白,眼神看也不看那个男人。 男人丝毫不觉得生气,那抹兴致反倒越发加深,越来越来劲:“哎呀,我就想认识一下美女你,你看我们这么有缘出现在同一家酒吧,喝杯酒?” 谢心轶冷着脸没说话,视若无睹那个男人举着酒杯。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过身从包里上下翻着,终于翻出了一枚圆环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看见了?”她冷淡地问。 男人把烟碾灭在烟灰缸上,讪讪地拿着酒吧离开。 黄波浪看够了好戏捏着烟走过来,探身拉过她的手,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她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色戒指,最后慢慢地说了一句:“哟,这戒指还真够旧的。” 一束白色灯光下,被磨损严重的戒指仿佛闪着亮泽,等到谢心轶把收回,无名指的戒指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的黯淡,藏进了昏暗中。 “说说这枚戒指呗,藏了这么久,有故事?”黄波浪八卦地问道。 谢心轶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光滑的戒指表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我说是我自己买的,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