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抽出随身携带的九环刀,只一刀便将许元忠斩杀当场。
他犹不解恨地将刀向旁边的柱子上一墩,骂道:“混账,这皇帝老儿尽敢耍我们!”
邬铁沉声问道:“大哥,这个顾大人该怎么办?”
“拖出去,扔下山崖!”
“大哥莫急。”军师出声劝阻,接着他目光一扫,看见了角落里眉头紧蹙的云朵,招呼道,“朵儿过来看看顾大人的伤势。”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云朵通晓医术,她还处在方才的变故中未回过神来,恍惚中听到军师点了她的名,“啊”了一声,迎着众人投来的目光,缓缓走到堂中,也不知军师有何打算,只得上前查看。
她落脚时小心避开地面上横流的血水,按说见惯了死人她心中早该麻木,却还是不易察觉地对许元忠的尸体微微垂首,以示哀悼。
她蹲下身仔细检视顾怀衍的情况,他尚有呼吸,刀虽未伤及要害,却导致失血过多,能不能捡回命来暂不好说。
她向众人如实说明情况。
军师捋了捋髭须,说道:“那你就尽力救他一救。”
张彪一拍桌子,怒道:“救他作甚?”
云朵一开始同样困惑,仔细一想明白了军师的意图,顾怀衍的命不值钱,可他的堂兄若真做了都指挥使,顾怀衍的死活可就关系重大了。
许元忠一死,朝廷出兵剿匪那是迟早的事,顾怀衍死了,那就是一场硬仗,虽说擎苍寨兵力不弱,可真打起仗来也不见得是朝廷的对手,说不定落个两败俱伤,顾怀衍若是活着,便能以他叛变朝廷做要挟,和他堂兄谈谈条件,想要实现共赢也不是不可能。
果不其然,军师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待他向张彪阐明利弊后,张彪总算消了点火气,对云朵说道:“就按军师说的办,朵儿,这人就交给你了。”
云朵有些为难,她不过想来瞧瞧热闹,没想到会摊上这么一个差事,她虽不忍顾怀衍就这么死了,可也不愿接这烫手山芋,救得活倒也罢了,救不活反倒成了她的罪过,推说道:“朵儿没把握治好他。”
军师看出云朵的顾虑,宽慰道:“朵儿只管去救,是死是活是他的造化,就算死了大伙儿也不会怪你。”众人纷纷称是。
张彪摆了摆手,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云朵叹了口气,为顾怀衍粗略止了血,命人将他抬回自己的小院。
云朵为自己的小院取名“云上”,占地不大,是从一个破旧农家院改建而成的,当初改建的时候颇费了些心思,这些年又陆陆续续扩了范围添了装饰。
小院拢共分为前后两个院子,白墙青瓦,墙是云朵自己刷的,院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云上”二字。
院门进来栽着几丛小琴丝竹,充当屏风的作用,院里铺满了灰白色的碎石子,栽着几株桂树,西北角摆了石桌石凳并一张躺椅,前院有六间房,北西东三面各两间房,主卧坐北朝南,门前有宽阔的木制回廊,可供廊下小憩。后院较为仄逼,设有伙房、马厩以及小喽啰的房间。
云朵令小喽啰把她隔壁房间拾掇出来,将顾怀衍安置了进去。
她为他缝合好伤口,裹上纱布,眼见着洁白的纱布被渗出的鲜血逐渐染红,她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顾怀衍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几不可闻地轻叹道:“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顾怀衍这一躺便躺了大半月,云朵对他照顾得颇为妥帖,每日亲自换药、行针,不假他人之手。
她虽瞧不上叛徒,但顾怀衍在无形之中救了她一命,若真去了鹿鸣谷,她怕早已化作刀下亡魂,不出手则罢,既出手了就要尽全力,哪怕他到了鬼门关前她也要奋力拉上一把。
……
这日,山寨劫了票大单,依照惯例是要大摆筵席庆祝一番的。
酒宴尚未过半,云朵便找了个由头提前开溜了,由于推辞不过喝了点酒,现下有些晕乎乎的,她本打算回房睡觉,在看到隔壁门前站着的守卫时,才想起今日还未行针,便摇摇晃晃地推门走了进去。
顾怀衍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前几日已经有了意识,嘟嘟囔囔说了些胡话,云朵听了半天,大概拼凑出这么两句——
“许大人,赶尽杀绝未免过于残忍……”
“上万条性命……我没有选择,对不住了。”
云朵心神微动,寻思这顾怀衍背叛朝廷、出卖许元忠未必像他说的那般,是为了帮他堂兄上位,或许是他动了恻隐之心,不认同鹿鸣谷诛杀山贼的计划也未可知。
若真是如此,她倒要对他改观了。
顾怀衍说了两日胡话又陷入了昏迷,如今非但不见醒转的迹象还持续高热不退,也不知是何缘故。
云朵从针灸袋里抽出一根银针,醉酒后头晕眼花看不太真切,拿针的手在空中徘徊了半天,自认对准了穴位,用劲扎了下去——
“唔——”顾怀衍吃疼,轻哼一声。
糟糕,手抖了……云朵酒醒大半,继而惊喜地发现顾怀衍竟有醒转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