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以‘嗣昌’则如何?”轮到公子卬了,他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令人侧目。
“嗣昌?愿闻其详。”这下连乐豫都坐不住了,这离题也离得太远了吧?不过毕竟是《讨御盟誓》的作者,宾客们还是愿意侧耳倾听这个意料外的答案。
“诸君取字,都侧在张扬‘蛇’的德行,然而虺定为蛇,而蛇未必为虺。
夫蛇也,大则五丈(约十米),重逾男子,小则不足一两。人言,大蛇曰蟒,小而毒者,曰虺。蟒与蛇,形体悬殊,性亦存异。
夫蟒者,体魄壮硕,恃乎蛮力,每见弱者,必缠绕其气门,缢之以使毙命,而后血盆大张,獠牙锋利,以吞噬骨肉,一如饕餮鲸吞。
夫虺者,强度不足而韧性有余。匍匐于沙漠戈壁者,有之;蛰居于奇寒冰魄者,有之;无鳍却穿行于水藻;无足却疾行于草木。无巨蟒之强,而百兽不敢欺;无足趾之利,而横行山野。
冷暖不能克,威武不能屈,但因其微小,善于潜藏蛰伏。藏于土垢,则大地庇之以暖,藏于草木,则天敌不能察觉。
虺亦有繁衍之能也。虺不同于蟒,其型微缩,一胎之崽,少则数十,多则上百,子嗣不绝,繁衍不息。
虺于百蛇之类,以毒为最。小则力不能行,故而藏剧毒于齿间,毒虽剧烈,然量产不足,一旦挥霍,数日之间不能再毒。故而,虺如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又如周刀在怀,利刃在胸,虽有克敌宝具,轻易不可示人。
故而一虺于林,虽毒剧烈,毒少而不足惧;倘若一胎数十虺,宗族团结,众志成城,轮番施毒,虽群象亦避其锋芒。虺小而腹不贪,猎物必分与兄弟宗族而食之,聚众噬咬,一鹿可饱一窝之虺。如此群出群猎,无往而不利也。
一言以蔽之。虺小而毒,寒暑不绝,生生不息。人皆畏其毒,羡其繁衍,善其顽强,崇其群力。故《诗经》曰:‘维虺维蛇,女子之祥。’
故字取‘嗣昌’,为彰显虺之德行,而非寻常蛇也。”
公子卬甫一结束发言,公孙寿大赞道:“善。我遍闻蛇的操守,今日方知‘虺’中之意也。当初小儿呱呱坠地,我起卜起筮,得‘虺’之名。然则上天何以赐名若此,我实在不知。今日公子之言,令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宾客们都跑题跑到了蛇上面去,唯有公子卬讲到了虺的妙处,高下立判。
说罢,摸着小儿子的脑袋,柔声道:“从今往后,你就是荡虺荡嗣昌了。”
“多谢长者赐字。”荡虺一揖到底,朗声道。
公孙寿笑盈盈派人奉上封金,又道:“今日冠礼已经结束,有请各位饮酒作乐。”
他拍了拍手,仆人们立刻端上琼浆玉露,舞女们从内堂翩翩而出,长袖纷飞。
看小姐姐跳舞、喝酒和打猎是春秋贵族最喜欢的娱乐方式。
于殷商之余的宋人而言,豪饮排名第一,打猎和舞蹈次之。
“哈哈哈,乐大夫请,鳞大夫请。”在乡饮酒礼上,公孙寿按照地位高低,一一与宾客揖让周旋,推杯换盏。
临到武功时候,这家伙衣衫尽湿,还在忙不迭往嘴里灌:“好!真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