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玉先是一怔,继而觉得好笑:“又说胡话,你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姜蝉不服气,“如果赵老爷喜欢你,他就不会纳妾。”
姜如玉不以为然,“都是以前的事了,纳妾也是为要个儿子,唉,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小孩子别打听大人的事。”
往常她这样说,女儿定然会换个话题,今天女儿却不依不饶的,“如果娘也生不出儿子呢?他都四十了,如果用子嗣当借口,再收几个小妾通房,你又有什么办法?”
姜如玉面色渐凝,不自然地笑笑,“几个妾而已,就是个玩意儿。”
“如果只有娘这样想,那赵老爷不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如果他也这样想,”姜蝉目露不屑,“把枕边人看成玩意儿,他又算什么好人?”
姜如玉心头大震,不认识似地看着女儿,“这些话……是你自己琢磨的,还是别人跟你说的?”
“我自己想的。”姜蝉脱口而出,稍停片刻,补充道,“这一路上我也看了不少,听了不少。娘,赵老爷官居三品,这么大的官,京城里想和他做姻亲的肯定不少,他为什么独独看中了真定的姜家?”
“咱们有钱,没势,有句话叫三岁小儿持金过市,说的不就是咱们?但凡赵老爷有点别的盘算,娘又如此信任他,到头来让他吃得骨头都不剩,……连给咱们击鼓鸣冤的人都没有!”
话音渐歇,屋里一片沉寂。
“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疑神疑鬼的。”姜如玉忽然笑了笑,“你就笃定娘生不了儿子?”
生不了,因为三年后我们都死了!
姜蝉眼圈微红,低着头不说话。
见她二人情绪低落,袁嬷嬷赶紧打岔笑道:“其实赵家也蛮重视夫人的,这不,寻常赵家不开正门的,都走角门出入,今儿个咱家小姐可得了好彩头。”
“就是,娘一进门,你继父就把他的私房、俸禄全给了娘,老夫人也从不让我到上院立规矩。”姜如玉摩挲着女儿的手,“可别这样说了啊,让你继父听见怎么想!”
姜蝉重重透出口气,起身道:“日久见人心,娘,缓着些,没坏处。”
斜阳从天边斜射过来,积雪泛起一层金色的光芒,姜蝉站在雪地里,仰头看着头上那片四四方方的天。
姜如玉倚着窗子,怔怔望着女儿的背影,眼角淌下泪,“我是不是委屈了孩子?”
袁嬷嬷也有点唏嘘,“小姐打小没爹,心思又细腻,这乍然到了赵家,难免患得患失的,那个秦嬷嬷也着实吓到小姐了。往后夫人还是多陪陪她,别让她觉得自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一番话说得姜如玉更加心酸,暗暗想着铺子的事往后放放,反正来年二月才开始京察,先安抚了女儿再说。
掌灯时分,赵华回来了。
他生得很是儒雅,冠玉一样白皙的面孔,配着颌下三绺美髯,满满的书卷气,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只一双三角眼有点煞风景。
姜蝉恨他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承认,这个赵华的确有吸引女人喜欢的本钱。
见过礼,赵华指着她对姜如玉笑道:“我说今天怎么总有人叫我请客吃饭,普通馆子还不行,非要去京城第一馆,就是一顿没二三百两下不来的聚贤楼,甚至还有伸手借钱的——原来根儿在这丫头身上!”
姜如玉不解:“这和蝉儿有什么关系?”
“有辆装行李的马车翻了,露了富。”姜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夫人是个大商贾喽,偏在这个时候……”赵华苦笑着摇摇头。
姜蝉一听,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却压抑着不肯放声哭,那模样看得姜如玉心碎,看得赵华愕然。
众人好一阵劝,姜蝉才期期艾艾哭道:“赵老爷是不是看不起我娘?是不是觉得姜家商户的身份给您丢人了?”
女儿前面的话到底给姜如玉心里种下一根刺,不由狐疑地看了一眼丈夫。
赵华眼皮跳跳,顿觉不妙。
夜深了,正房的灯还亮着,隐隐传来争执声,间或女人的哭声。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床前,姜蝉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突然很想卫尧臣,很想和他说说话。
月光照在墙外,照在一个高瘦的身影上,他绕着赵家宅子走了一圈,停在大门口,看着雪地上残余的车辙,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翌日,姜蝉一起床就去了正房,母亲眼睛有点红,精神倒还好。
“你继父给我赔了一晚的不是,还托我转告你,他是无心之言,你别往心里去。不说了,这事就算翻篇儿。”
姜蝉知道转变母亲的想法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只得说好。
“十六是昌平县主生辰,咱家也收到请帖了,你继父说去的都是京城数得着的人家。蝉儿,这可是个好机会,你要用心准备。”
看得出母亲对这次宴会很期待。
上辈子并无此事,昌平县主是赵华原配的远亲,因着此层,老夫人就没让自己和母亲在人家面前露过脸。
其实都出五服了,原配在的时候也不怎么走动,况且京城圈子里个个都是人精,谁会故意让三品大员的夫人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