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依旧没好气:“不要来你这里避!”
他笑了,说:“你回去吧,回去饭也没得吃!”
原来,厨娘给昨夜跳湖一事受了小惊,一时半会不能上工。
四爷吸着烟道:“最是你麻烦,吃饭也和好人不一样。大鱼大肉你不吃,偏是咬菜嚼草,吃一些桃桃果果为生,猫儿转世的你!这倒罢了,偏又挑食太甚!你数数,自来我给换了多少个厨子”
月儿给他聒噪得讨厌,嘟囔道:“本来就没有用心找厨子,设若你自己也食素,保管不是这么敷衍”
一面说着一面就认真迷糊过去了,隐约听见四爷冷哼着说:“叫我戒了荤口随你吃素?你饶了我罢。活着有多少罪还不够,再把口上这点薄福也抹了”
他是一点不困,后面还絮絮说了许多话,她不大听到,兀自入梦了。
电话铃声响起时,她正睡得沉,懵懂被吵醒后,只以为天已大亮,怎知眯眼睁开时,才发现周遭漆黑,唤了几声四爷,久久不闻回应,觉出不对,忙伸手去身边推,却推了空,四爷不在床上。
她陡地吓醒了,电话铃声在午夜的黑暗中叮铃铃响着,不由就有些恐惧,睡意全无,摩挲着伸手去床头拿起电话听筒,四少奶奶焦急的声音由彼端传来:“姨太太,荷花池卧房的窗可是你打开的?”
她本来就骇怕,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更叫她毛骨悚然,急惊道:“出了什么事?我下午回家只换了换衣裳便走了,不曾开窗”
四少奶奶似乎有些六神无主,问:“那可是四爷开的么?”
她正要说话,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唤四奶奶,是奶娘吴妈的声音,说:“四少奶奶,四爷回来了。”
四少奶奶闻言,不及与她道别,便唤了声:“四爷,你回来了?”竟是连电话听筒都不记得挂上,她在这边连连问是怎么了,叵耐无人听得见,只闻彼端人声嘈嘈,仿佛十分混乱,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也不晓得四少奶奶因何夜半去了她的卧房,更不晓得四爷因何半夜回了戎公馆。想必是早有电话打进来找四爷,自己睡得实,不曾听到罢。
不论怎样,她已经骇得眼如铜铃、毫无睡意。
屋子里漆黑一片,挂上电话后,壁角的落地钟恰恰敲起钟声,正是午夜两点,她一发害怕了,颤抖着手去掀床头的灯钮,灯钮没有摸到,倒被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
失惊间,迅速去抓听筒,不想夜黑没有抓准,倒把听筒触掉了,砰砰叮叮地吊在下面,摸索着捞住电话线将听筒拉起来,是奶娘打过来的,想是怕四少奶奶方才的电话把月儿吓着,特特打过来叫她安心的。她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奶娘说:“不是什么事,房里丢了些东西。”
“还有呢?”
吴妈说:“没有别事,好生睡罢,天亮回来再说。”
她料到不会只是丢东西这般简单,可是此时一人独居暗房,已经唬碎了胆,哪里敢再多受惊,宁可压下心中的疑虑,也不要多问,总归天亮后就会晓得,现在不必吓自己。乖乖挂了电话,扭开所有灯,坐在床头再也不曾睡去。
房间里除了钟摆磕托磕托地摆动,别无声响。如此寂然,简直叫人头皮发麻,以至于叫她由不住就想到昨夜投湖自尽的人。
与这里的冷寂不同,此时戎公馆正是家反宅乱,荷花池小楼给大兵把守着,除吴妈玉灯儿之外,任何人不许入内。距荷花池不远处的甬道上停着一具尸体,五六位家丁提着水月灯在那里照明,罗副官与数位军医戴着白手套正在验尸。
四爷没有趋前查看,打发四少奶奶归寝后,独自回到荷花池卧房,卧房经过贼人的翻箱倒柜,此时杂乱不堪。月儿隐藏在衣橱里的小金库给贼一锅端了,金银细软一扫而空,想是逃匿慌张,掉了一根小黄鱼在地毯上。
他刚刚俯身捡起小黄鱼,吴妈就来门上传话,说罗副官求见。
罗副官正夹着公文袋立在客厅等候,见四爷出来,立刻打开公文袋趋身而来,汇报说:“军医检验完毕,凶手想是一个生手,扎了三刀才扎中要害!”
正在伺候茶水的吴妈猛的听见此话,连连念起阿弥陀佛来,阖府上下俱都晓得,死者乃是一位六旬老仆,走路尚已趔趄,怎经得起三刀捅下去,真是作孽啊!
四爷拿过检验汇报单看了一看,罗副官平静地给他解释下去,说角楼只有一位老仆两位幼仆居住,该老仆是夜间闹肚出恭时遇害的。毫无疑问,凶手在姨太太房中行窃后,不意被出恭老仆撞见,情急将其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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