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来得太快。
宁城立春之后便多烟雨,衣末怎么也没想到,这无比寻常的一个夜晚,自己会连遭两次殃,先是无意撞见小巷里两伙混混较量,后又因突如其来的一道劲风,只听得“哗啦”一声,手中的伞面便被吹反,连并着她整个人都跟着一起趔趄地被拖了出去,猝不及防就那样形单影只地出现在了一众较量之人的面前。
逼问声和求饶声刹然而止。众人纷纷侧头,看向巷角口意外闯入的女人。
“爷,有人。”其中一个西装革领的男人突然偏头,对另外一位一直隐匿在暗处,同样西装革领的人影低声说道。
当时雨下得太大了,那些人都逆着光,衣末并未看清他们的脸,也没听清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她只看见说话的那个男人利落脱下外套,盖住了自己手里的物件,汇报完毕之后,站在原地没动,似乎是在等着暗处男人的命令。
衣末同样站在原地不敢动,没了墙垣的阻挡,她分毫不差地看清了眼前正上演着的场景,瞬间惊觉,自己今夜撞见的,恐怕并不是什么寻常小混混之间的泄愤斗殴,倒更像是电影里才会上演的豪取强夺。
衣末瞪大了双眼,理智告诉她,必须立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双腿却像注了铅,不论如何努力都迈不开一步。她心中暗气自己胆小没用,同时又愈发着急地想要离开,最后急出满头大汗不说,反倒弄巧成拙,逃跑没成,倒是左脚绊住了右脚,只听得“啪”的一声,重重摔在了面前的水坑里。
而这时,那个自始至终执伞站在背光处的人影终于发话了,是低沉的一声男音,言简意赅,只有四个字:“过去看看。”
衣末摔得一阵眩晕,手掌和膝盖都被粗糙的水泥路面磨破了皮。未待爬起,又感知到身后罩来一道沉重的黑影,正是刚刚得令走过来的人。
来人问她:“刚刚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话语冰冷异常,就像此刻洋洋洒洒打在身上的寒雨。衣末飞快摇头否认,身后的人影见了,忽地嗤笑一声,而后才沉着耐心,大跨两步迈到她的跟前,弯腰倾身,说:“老子问话,你摇什么头啊?哑巴不成?”
顿了顿,又不耐烦道:“张嘴,回话。”
最后两个字咬得尤其低沉,衣末心里害怕极了,哆嗦了好一阵,才咬了咬牙,仰起脸,指着自己张开的嘴,又是一阵无声的摇头点头,慌张地向问话的男人解释着。
男人一愣,表情明显地始料未及。他似是不太相信衣末,抬手捏了她的下巴,掌间用力,强迫让她将嘴张得很大,见她舌尖的颤动异于常人,且又未发出任何声音,才落下心来,声音微扬,状似无意地朝身后说了句:“竟然真是个哑巴,巧了。”
随后麻利收手,又从兜内掏出一块白色手帕。
衣末瞳孔瞪大地凝着他,猜不透男人所举为何,便见白色手帕落在了自己的口鼻之上。
刺激的气味迎面而来,像是医院里的消毒水,又像是加在煤气罐里的味觉剂。
她试图挣扎了几下,发觉无用,心间的惧怕便更深一分,暗暗想到,莫非自己这条命,竟要在今夜莫名其妙地丢了么。
倒也不觉得太过可惜,只是到底惦记着,她无父无母,在宁城一直是孤身一人,此番横生意外,身后之事,倒又要给她福利院的那些朋友们添麻烦了。
思量间,头脑越来越沉,衣末慢慢闭了眼,而后的事情,便通通没了意识。
一直站在暗处的人影在女人晕倒的后一秒,才撑着拄拐慢慢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脸上自始至终无甚表情,来到女人的身边,也只是垂下眸子,随意瞥了一眼。一眼之后,又背对着众人,挡住所有人的视线,漆黑的木质拐杖抬起,顺着女人的手臂,往上推开了她的衣袖。
一排泛着淡褐色的牙印慢慢显露眼底。男人眸色轻轻闪了闪,无声换了口气,便恢复成了最初的冷沉模样,微微偏头,看了身旁的魏进一眼。
魏进当即会意,上前搀着他的胳膊。
男人收了拄拐,又缓缓倾身,勾指将女人的下巴扬起,打量两眼,夸赞了一句:“长得倒是不赖。”
魏进马上接话:“那爷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