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荀予安没有躲开。
“对不起,我忘了。”展湛的手突然停驻,轻声说:“我可以摸一下吗?你上次说过,要跟你提前打声招呼。”
荀予安抿了下唇,红着脸说:“可以。”
展湛笑了,揉揉他的头发,亲昵地说:“弟,不用跟哥客气。”
霎时间,气氛莫名有些尴尬,荀予安只觉耳根发烫,两人默默看了会风景,还是展湛先开口:“予安,小杨把车停在门口,你先去车里等我,我找院长说点事,说好哥哥就带你去吃饭,好吗?”
“好……好的。”荀予安扔下这一句,面红耳赤地逃了。
望着荀予安远去的背影,展湛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掏出手机打个电话,起身朝疗养院办公区走去。
院长办公室。
展湛坐在沙发上,屋内只有他一人,十分钟后,门被打开,姜嘉玉在护士的陪同下进来,坐到展湛旁边,护士转身离开。
“阿湛,你找我?”姜嘉玉小声问道。
“嘉玉姨,感觉好点没?”展湛说,“我听予安说了,你刚才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
“对不起,我……”姜嘉玉短暂一顿,低声道:“我很久没见过安安了,一时没控制住,而且你只跟我说他是意外失忆,并没说他受过伤,所以我看到他额角,我就……”
见姜嘉玉无措的模样,展湛叹了口气,说:“予安把什么都忘了,我觉得这样很好,至少他现在活得很轻松,过去的事对他打击有多大你也知道,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不希望他再变成从前的那个荀予安。”
“是,是的……”姜嘉玉嚅诺着说。
“所以如果他今后再来,”展湛沉吟片刻,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像今天这个样子,可以吗?”
“好,好的。”姜嘉玉点点头,说:“我不会了,阿湛,对不起。”
离开院长办公室,展湛快步走出疗养院,同荀予安一起吃午饭,展湛本想下午就带他去医院检查,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荀予安只觉身心疲惫,展湛便把他送回老宅,自己则到公司上班了。
翌日上午,菖市惠清私人医院。
荀予安拿着厚厚一沓诊断单,看得两眼转圈圈,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但总结起来也不外乎就两个字——失忆,检查结果跟多奈医院大同小异。
医院里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不知为何,荀予安对此生出强烈的厌恶感,心想既然自己身体无恙,也懒得听医生唠叨,于是朝展湛打声招呼,独自跑到楼下花园转悠去了。
“展总,”主治医生说,“根据目前检查结果来看,荀先生这种情况属于心因性失忆。”
展湛站在落地窗前,目不转睛地注视楼下的青年,淡淡道:“原因呢?为什么会突然丢失六年的记忆?”
“成因很多,也比较复杂。”医生想了想,答道:“目前医学界还尚未有定论,不过就已有案例来看,很多患者都存在心理创伤,且长期服用精神药物的病史,大脑受外力冲击只是诱因。”
“口味也会变回从前吗?”展湛问,“譬如从喜欢喝苦咖啡,恢复成偏爱吃甜食?”
“当然有可能。”医生说,“人的大脑构造非常复杂,如果记忆功能发生紊乱,很多习惯也会随之改变。”
展湛嗯了声,又问:“他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失忆症在治愈上有一定难度。”医生道,“就我个人专业而言,我建议您可以多给荀先生说些从前的事,并带他去熟悉的地方转转,尝试唤醒他的记忆,尤其对他来说曾是非常重要、或者刻骨铭心的事物,这样效果比较好。”
“另外您还可以尝试辅助催眠,这是国际上刚流行的一种新疗法,就是令患者在深度沉睡状态下,帮他回忆某些关键时间节点,不过国内擅长这个的心理医师不多,我可以帮您先找找看。”
“知道了。”展湛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楼下的花园,说道。
荀予安此时坐在花园里的喷泉旁,正在逗弄一只橘猫。
那猫很胖,仿佛一团橙黄色的棉花,软绵绵地趴在他腿上晒太阳,荀予安挠了挠它的肚皮,橘猫便用两个小爪子抱住荀予安的手,逗得荀予安哈哈大笑。
展湛抬手,指尖于玻璃窗前虚虚勾勒青年的身形。
足足数分钟过去,就在医生以为他已经全部了解清楚,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客套话时——
展湛突然收手,转身。
“如果消极治疗的话……”
展湛眉毛一扬,沉声道:
“他的记忆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