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房内才又踏出另一人。
却见那人黑发半束,浓眉入鬓。他的眉眼色黑且浓,骨骼分明,却不十分突兀,此刻顺势弱化了那股漠然,眉眼中便只剩下氤氲着的挥之不去的沉郁。
他薄唇轻抿,黑曜石般的眼睛淡淡扫过,众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凉气。
“我...少爷...这是、这是少夫人?”寇思惊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布巾:“好像能认得,又好像完全不一样!少爷你的手段何时这么好了!”
夏知之得意的笑:“就说好不好看吧?”
婢女们都不回话,不过各个都红起脸扭捏起来。
小少爷笑容一滞:?
妇女之友的称号忽然不想要了。
路十九稀奇打量,直看的沈山南向他瞥去,才问:“连孕痣都遮上了么?”
夏知之被雷了一下:“唔......易容么,以防万一。”
路十九心里怪怪的,沈山南遮上孕痣,竟与普通男子没什么差别,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夏知之像个偷摸跑出来的小哥儿......
夏知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心的给男神披上披风准备出门,寇思好容易回过神,忙跟上了。
他们出门时还遇上同样要出门的夏亭,夏亭眼见自家弟弟拽着另一个男人的衣袖,差点冲上去,被路十九提醒后才意识到这就是沈山南,顿时愣住。
沈山南听见声音,目光从他身上划过,没有停留,又回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夏知之身上。他的眼神极冷,虽非刻意为之,但夏亭还是心中一紧,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夏知之看见他,招呼一声,迫不及待的拉着沈山南往外冲。
止凉山庄占地面积颇大,立于城外,夏知之不会骑马,拉着沈山南坐马车,嘴上辩解:“外面风那么大,吹乱了好不容易梳的发型怎么办?”
他脸冻得发白,小姐妹身上倒是十分暖和,于是理直气壮的上去贴贴。
边贴还边叭叭:“南南你真好,你是不是故意弄热的?有内力真方便。”
沈山南没说话,他也不尴尬,强作自然的勾他的手指,勾着勾着又牵到手里捏捏,全不知自己脸都快熟了。
“你喜欢吃什么?”夏知之:“吃辣的,还是清淡点......”
他声音骤止,却是沈山南忽然抓住他作乱的手。
沈山南的手,骨节分明,削瘦却有力。源源不断的热气传来,夏知之原地傻了半响,终于呐呐道:“好不容易出来,都吃一遍好了。”
车厢很大,铺了厚厚的绒垫。不知是不是积雪高的缘故,车行的很小心,也没见颠簸。
夏知之心跳砰砰的,冥冥中有种真的要栽的预感,车厢内气氛愈发微妙。忽听后方一阵马蹄急响,他蓦地回神,掩饰道:“这是哪个不要命的雪地里彪马?”
边抓着男神不松手,边欲盖弥彰的掀起车帘向外看。
不远处身影逐渐清晰,几个华服恣意的青年纵马疾驰,眨眼间超过他们的马车。
其中一个穿靛蓝衣服的不仅不避让,还一马鞭抽在车厢上,笑斥:“不长眼的,听见了还不让开。”
他的鞭子离车窗只有半米,夏知之被吓了一跳,好在沈山南轻轻一扯将他拽回。
夏知之跌在男神身上,热气袭来,先是下意识的心花怒放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怒气涌上。
他不常出门,并不认识这几人,见对方如此嚣张跋扈,恐怕是很有底气,但就这么忍了,又实在火大。
然而他还想着探明底细再下手,对方却不认了。方才惊鸿一瞥,夏知之虽被沈山南及时拉回,但那张脸还是被看了个清楚。
那靛蓝衣服“咦”了声,竟又退回来,持鞭挑开车帘。见夏知之瞪向他,哈哈笑道:“原来惊扰了美人。”
他的目光在夏知之额上一扫,没见到孕痣,又见旁边坐着一个高个的汉子,下意识将他当做偷摸出来玩儿的小哥儿。
刚要再调笑两句,忽然面上一凉,就见夏知之扑了过来——不是扑向他,而是一把扯住旁边那个沉默的汉子。
“别——”夏知之方才就注意到沈山南双眸沉沉地盯着窗外,那目光让他莫名悚然,果然这会儿对方身形一动,他便扑了个准。
沈山南的剑有足足四指宽,通体黝黑。明明看上去又宽又重,却似一个无声的幽灵般,骤然出现在靛蓝衣服的喉前。
马车停下了,寇思拉着车夫在前面没有动。
靛蓝衣服喉结微动,一滴鲜红的血慢慢沁出。
他本是跋扈的性格,也有把握对方不敢动他,然而看见沈山南的眼神,却被骇的不敢叫嚣,额前汗滴滚落。
这个男人.......眼中有冷漠,还有隐藏更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戾。
像一头见了血的狼。
悬在他脖上的,不是剑,而是亟待鲜血的獠牙。
一阵令人窒息的杀意中,夏知之小心翼翼拉他:“南南?”给点教训,杀人就算了吧?
沈山南顿了片刻,回剑入鞘。那靛蓝衣服忙后撤,险些摔下马去。
风雪太大,与靛蓝衣服同行的几人没看见沈山南的剑,还以为他遇见什么认识的人了,在远处徘徊着没有过来。
夏知之冷下脸:“今天饶你一回,下次再让本少爷听见你胡言乱语,撕了你那张烂嘴。”
靛蓝衣服眼中闪过一丝屈辱,还没发脾气,夏知之呵斥:“看什么看,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