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象已显,但乱局未成,我陈氏为颍川大族,提前布局自当慎之又慎,岂可轻为?”陈群不卑不亢。
“舅父须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你陈氏待得乱局已生之时在投我公孙家,或许对我公孙家而言,不过锦上添花矣,而非雪中送炭!舅父可知这其中区别?”
“你公孙又有何能,可得我陈氏一门投效?”陈忠问道。
“我父公孙瓒岁刚过而立,已为中郎将,拥燕、代之众,得幽州之富,若天下大乱,则可割据一方,为一诸侯。反观你陈氏,虽号称颍川大族,但传不过三代,二代之中,唯元方、季方祖父可当一用,三代之中,也唯有二位舅父能担重任,远不可与荀氏等真正大族相比。如此这般,我公孙如何当不得你陈氏一门投效?”
“你父伯珪,不过出身小门小户,身份卑微,如今不过是得两任涿郡太守看重,又好运擒得黄巾奸细,方得如今中郎将之位。在如今大汉,你父如同无根之萍,只需世家、朝廷一句话,你父便会一无所有,即使有侯、刘两位太守支持也无济于事!”陈忠可能不满公孙续态度,言语之间很是不客气。
“舅父此言不差,如今大汉,世家为中流砥柱,为大汉根基!故而我父只在幽州立足,并交好幽州仅有的零星世家,而未南进!并且外甥心如明镜,在未来数年的时间内,我公孙家族都不会南进,只会北拓!”
“而三五年后,只要天下乱局已成,世家力量便会被削弱,到时再待北方稳定,固若金汤之时,便是我公孙家南进之日!”
“公子好大的野心!”陈群心中震撼,公孙续此言,已经有一丝不敬大汉的意思,但又不得不承认,若按照公孙续所说,一切顺利,待得公孙家南下之时,天下间,能与之争锋之人,少之又少。看着公孙续,陈群心中复杂,那个时候,最重要的是,面前稚儿已然成人,以其今日之表现,但那时候其才能,怕是天下间难有能相抗衡之人。“敢问公子,如何断定三五年后天下便会大乱?”
“舅父何必明知故问?”公孙续笑道,“天下间有识之士谁看不出,当今圣上酒色过度,身体已经病入膏肓,怕是没多久好活!而圣上二子,长子刘辩,为何皇后所生,舅舅为大将军何进,所附外戚势力庞大,本当为太子;奈何圣上甚喜次子刘协,而刘协又为董太后所养,身后有董氏一族支持,势力也不小,并且众宦官亦偏向刘协,与外戚何大将军势不两立,若圣上驾崩,宫廷必乱!”
“大将军不过一屠户出身,少谋而好断,无知而逞能;宦官张让等人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他日两方势力相争,何大将军必将死于非命!而若大将军殒命,则必有外兵趁机以勤王锄奸名义入洛阳,到时,天下必乱!”
“汝之小儿,何敢言天下大势,妄断天下命运?”陈忠厉声呵斥。
“舅父不信,可拭目以待!”公孙续毫不在意,论天下大势,当今大汉,有谁可与他相提并论?
“孝先,不得无礼!”陈群轻声责怪了陈忠一句,心中暗暗感叹,小儿,能与自己二人侃侃而谈吗?小儿,能对天下大势如此洞若观火吗?“公子观之,谁会为外来之兵?”
“不可说!不可说!粗鄙之人,还是不要妄议为妙!”公孙续故作神秘的摇摇头。
“粗鄙之人?不要妄议?”陈群在心中暗暗寻找能够与之对上号的人,最终,锁定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人,同时,也暗暗相信了几分公孙续的推测,“公子高见,在下不及多矣!”
“大哥,你不会真的相信了他的话了吧?”陈忠见陈群竟然有服软的意思,急忙道,在他看来,公孙续虽然能与自己二人唇枪舌剑,不落下风,但毕竟年幼,不可能做到世事洞明,陈群如何能相信公孙续的话。陈群未理会陈忠,“敢问公子,若我陈氏入幽,如何待我陈氏?”
“舅父说笑,陈氏乃我姨娘家人,自是是我公孙家人,只要我公孙不倒,陈氏自然富贵不断!”
“多谢公子厚爱!还望公子勿忘今日所言!”陈群郑重拜道。
“我虽年少,但亦一言九鼎,舅父不必怀疑!”
“好!待今日之后,我会将此番话转告祖父,一切,皆有他老人家做主!”
“好!也劳烦舅父转告曾祖,若陈氏入幽,我可让曾祖入辽东一看,看他得意门生王彦方,如何教化他国百姓!”
陈群眼冒精光,欣喜道,“在下谨记!”
公孙续一语双关,既表明了王烈与陈寔之间的联系,以及陈寔想要了解辽东情况的目的,又直接挑明了如今辽东已经平定外国,虽然未说哪个国家,但亦不难猜。这,又是在隐晦的表明公孙家现在拥有的实力。
接下来,席间的气氛就缓和了很多,陈群陈忠与公孙续聊了聊各种有趣之事,又谈了谈幽州的政策、军队情况以及公孙续对天下、对公孙家未来发展的看法。公孙续侃侃而谈,着实让陈群陈忠大大吃惊,自愧不如。这让陈群陈忠一直不敢相信,与自己促膝长谈的,竟然是一五六岁黄口小儿。
这一切,一直延续到晚间散席。陈群陈忠也如公孙家人一般,渐渐适应了公孙续的妖孽和不凡,毕竟,习惯了,便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