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楼房门突然“呀”地又打开,吕洞彬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出房来。
他朝楼下探出了脑袋,低叫道:“苗师兄,爹请你上楼来。”
苗姓壮汉答应一声,一顿足,“嗖”地一声,腾空拔起身形,人在空中略一折身,轻若乳燕,飘飘落在楼口。
然后,他一言不发,便踏进房去,房门“砰”地立刻又紧紧关闭,却把吕洞彬留在门外,接替了瞭望警戒的任务。
这一来,宁无缺和苏君墨连逼近一步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登上小楼,窃听房里谈些什么话了。
宁无缺恨得牙痒,尽力耐着性子,只远远望见小楼上人影晃动,偶尔传出一两声叹息。
隔了盏茶时间之久,那苗姓壮汉才独自退出房来,神情黯然地对吕洞彬说道:“咱们再去看看那可怜的姐弟两人吧!”
之后,楼上灯火又灭,吕洞彬和姓苗的壮汉一齐下楼,取了灯笼,步履匆匆而去。
宁无缺屏息,静待他们已经去远后,才悄声对苏君墨道:“这小楼中如此诡密,必是‘摘星手’吕伟霆藏身之处,你替我守望着,让我上去看一看。”
苏君墨摇头道:“不!我要跟你一起上去。”
宁无缺想了想,道:“也好,咱们也学他们方才的行动。”
于是,两人一长身形,两番起落间,已经同时掠上了楼顶,宁无缺依照吕洞彬敲门的次数以及力度,每次两声,一连敲了四次。
果然,楼中有人沉声喝问:“是谁?”
宁无缺应道:“是我,馨儿快开门……”
谁知那人又问道:“你是谁?怎么楼口不挂灯笼?”
宁无缺被问得哑口无言,答不上话,方自一怔,苏君墨纤掌一挥,蓬地将房门劈开,沉声道:“表哥,快冲进去!”
宁无缺错掌护胸,低头冲进楼房,一脚才踏房中,蓦闻金刀砍空,一缕寒光,直奔面门劈到,急运“玄门隐形罡气”,左腕斜斜一拨,右掌疾出,一招“深渊锁龙”,疾挥而出。
掌力过处,只听一声闷哼,刀光人影一齐踉跄倒退数尺,宁无缺扫目望去,却见是个十七八岁的漂亮丫环,手里倒提一柄厚背九齿刀。
那丫环一顿之后,挥刀又扑了过来,刀光霍霍,死命挡住房门,一面扬声长啸,凄厉之声,充斥楼头,显然是在呼救求援。
苏君墨一咬牙,道:“表哥,不下毒手,还等什么?”
话音刚落,她便欺身抢进房门,掌指交施,一连几招快攻,纤掌忽然飘忽地一探,直透刀光之中,翻腕沉臂,”呼“地一声,厚背九齿刀已被她拍落楼板上,迅疾点了那丫环的几处穴道。
宁无缺忙道:“表妹,别伤她性命……”
内屋中忽然响起急促的语声:“是…是哪一位……高人……”
宁无缺尚未回答,苏君墨已经抢着晃燃火折子,将壁间的油灯点亮,一缕亮光,照耀全楼,两人同时向内屋里去,登时,都大吃一惊……
原来,那是一间无窗暗室,三面是壁,一面遥对房门,室内除了简单桌椅和一张木榻,旁无陈设,而木榻上,躺着一个乱发披面的枯槁老人。
灯火一亮,那枯槁老人霍地从榻上撑起半个身子,当他一眼瞥见光影下的苏君墨,浑身突然剧烈地寒颤了一下,有如秋风中的柳叶,惊恐无比的叫道:“苏君墨——洗心殿主——你……”
苏君墨微微一怔,紧接着娇躯轻闪,人已跃到床边,笑道:“吕老堡主,你认错了人……”
老人如见蛇蝎,手一松,又仰脸跌倒在床上,簌簌颤抖着道:“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
宁无缺赶紧也跨前一步,道:“老堡主,你真的认错了,她姓秦,名璎珞,只不过和洗心殿主苏君墨长得很相像罢了!”
老人惶然连摇着头,道:“不,不——她是苏君墨——洗心殿主苏君墨……”
苏君墨转头向宁无缺笑道:“他一定是被吓疯了,表哥,快把东西拿出来叫他认一认!”
宁无缺点点头,沉声问道:“你就是‘摘星手’吕伟霆吗?”
老人喃喃道:“不错!我就是吕伟霆!你们杀了我吧!”
宁无缺从怀中取出丝帕解开,将那枚星状暗器送到老人面前,激动地问道:“请问,你认不认识这件东西?”
吕伟霆扫了一眼,脸色越加苍白,喘息说道:“六角金星——这是老夫成名暗器,焉会不识……”
宁无缺听他已经供认不讳,登时心血一阵沸腾,一探手,扣住吕伟霆肘间穴道,厉声喝问道:“告诉我!我爹娘是怎么被你害死的?快说!”
吕伟霆嗫嚅着问道:“奇怪!害死你的爹娘?我什么时候害死了你的爹娘?”
宁无缺热泪盈眶,含恨说道:“吕伟霆,你想不到吧,黄山金刀神侯宁甄缘,就是我爹爹,你跟我们宁家何仇何恨,竟用歹毒手段,害死我父母亲友一门六口,姓吕的,你说!”
吕伟霆喃喃念道:“宁甄缘?金刀神侯?”霍地眼中一亮,失声叫道:“宁无缺!你——你就是宁无缺?你是宁无缺?”
宁无缺切齿地点头道:“是的,我就是宁无缺,冤冤相报,分毫不差,你没有料到吧?”
吕伟霆忽然泪水滚滚直流。嘴唇一连张了好几次,竟然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苏君墨黛眉微一皱,接口道:“无缺表哥,暗器既然是他的,下毒的人,必然也是他,不必多问了,咱们替惨死的姨父姨母报仇吧!”
宁无缺含泪道:“不忙,我要问问明白,为了什么仇恨,居然下这种毒手!”
他想到父母惨死之状,仇恨之火澎湃掀腾,五指上略一用力,指尖已深深陷进吕伟霆干枯的皮肉之中。
吕伟霆痛得哼了一声,神志反而清醒了些,哽咽着说道:“好孩子,你,你终于回来了……”
宁无缺怒叱道:“我回来便是为了清理父母血仇惨死,你老老实实把害我父母的经过说出来,若有一分情理,我答应只取你一人性命抵债,否则,吕家堡今夜休想留下一个活口。”
吕伟霆愕然颔首,道:“好!我说,我正要把那天经过,详详细细告诉你,唉!这件事,闷在我心头已经好久了,使我这些日子以来,生不如死!好孩子,我这就告诉你吧……”
苏君墨听到这里,心中暗惊,连忙抢着道:“表哥,快些下手吧!他在故意拖延时间,想等他儿子赶来救他!”
宁无缺回头望了望楼门一眼,沉声道:“璎珞表妹,你去掩上房门,把灯火弄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