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源与陆亦盛进去后,跟大家一样,都站在院子里,把个不大的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陆希源粗粗看了一下,这院子里的孩子大概有二十来人,这些应该就是他今后的同学了。 不过这些小朋友看起来,真是有点小啊,看起来好像才五、六岁的样子。 和他一般大的也有,也就七、八个,真是不算多。 赵东海也没有看到,刚坐车就没见他,不知道是不来了还是迟到了。 李如风见人都进来了,他先把大门关上,然后一边低声说着‘抱歉’,‘借过’,一边穿过人群,边走还边招呼陆希源他们,“来,孩子们跟我来。” 他们跟在李如风的身后,走到厢房前。 李如风把厢房的门都打开,“你们先进去,看看想坐哪儿,自己随便挑个座位。” 陆希源依言进入厢房,环顾四周。 屋子挺大的,比陆希源家的屋子大上两倍不止。 屋里约有二十三、四张单人桌椅,横排五行,竖排五列摆放的整整齐齐的。 正对着学生桌椅的,是一张深棕色的桌椅,应该是李如风用的讲桌和椅子,在他桌椅的旁边,有一张比他桌子还要大上三分之一,却又比他桌子要矮很多的木盒子。 盒子固定在木架子上,大约半人多高,上面还盖了个盖子。 陆希源多看了它两眼,正暗暗猜测那是做什么用的。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他转身,就看见赵东海灿烂的笑脸。 “你这么早就到了?” 说完赵东海左右看看,然后指着窗边靠后的位置,“我们坐那边?” 赵东海指的是倒数第一和第二个座位。 那两个位置靠墙,又偏后,要是上课的时候开点小差,先生很难发现。 这要是搁在以前,陆希源肯定就直接坐过去了。 可现在不行,他要好好学习,不然怎么娶谢小灵。 陆希源的视线在屋内梭巡一圈,然后选了正中间的一列,第一排第一个位置。 正对着先生的桌子。 陆希源走过去,把自己的布包放到桌子上,转身对赵东海说:“我坐这里,你坐我后面?” 赵东海瞪着眼睛看着他,半晌才问:“你真坐这里?” “嗯。” 赵东海拍拍陆希源的肩,颇有点让他好自为之的意思,他自己则毫不犹豫地走了,走向他自己相中的座位,靠窗边最后一个。 陆希源也没说什么,他直接拉开椅子坐下来了。 他坐下后又觉得有点不对。 其他人就站在座位旁边,全屋就他一个人坐着。 难道还不能坐? 他又赶紧站起来,把椅子放好,也站在座位旁。 李如风见孩子们都选好座位,又招呼大人们进来,在屋子的最后站好。 李如风站在最前面,先让孩子们坐下,又对后面的大人们拱了拱手,“承蒙诸位青睐,选择李某作为孩子们的启蒙先生。”他笑了笑,说:“按照惯例,我们现在应该祭拜孔圣人,但今日有些不同,在拜圣人之前,我有些话想先对诸位说明。” “以往开蒙日,都是由先生考校学生,后再根据学生资质,决定收还是不收。”说到这里,李如风又手握成拳,在唇边轻咳两声,才又接着说:“我开办学堂至今已有三年,虽然年月不长,经验多少也是有的,近日又潜心研读了圣人之说,愈发觉得,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先生,所以今日,我依然会考校孩子们,但你们不用担心。” 李如风微微低头对着学生们笑着道:“即便今日的结果不理想,我也会收你们,只不过按照你们各自的水准,把你们分为两个课堂。” 有的父亲听到这里不明白了,不由得高声问了一句,“先生,您这是何意?” 李如风笑笑道:“通过我这短短三年的教学生涯,我发现有的孩子真的要聪明些,接受的比旁人更快,而有的孩子,即便你说上百遍千遍,他可能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们每个人生而不同,面对这样的孩子,他即便学的不好,但他还想学知识,明事理,辨是非,难道作为先生,就不教了吗?圣人曾说过,‘有教无类’。” “所以我决定,只要孩子想学习,认真学习,不管他学成什么样,我都愿意教。哪怕只是多认一个字,哪怕最后只会读个账本,那我所做的这些就都是有用的。” 他话音落下,陆希源简直都要给他起立鼓掌了! 能遇见这样的启蒙先生,真是幸运! 如果李甜甜当时能遇见这样的老师,成绩肯定比现在要好! 李甜甜的成绩一直就不太好,这不是因为她笨,而是不喜欢学习。 她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次考试因为粗心,看漏了一道题目,结果那次考试的成绩只在及格边缘徘徊。 等试卷发下来时,李甜甜看到成绩,和犯下的这么简单的错误,她自己都难过的想哭,但因为在班上不好意思,硬是憋住了。 谁知老师把试卷发完后,在讲台上面,眼神时不时地飘向她,话里有话地说:‘我真是要劝劝有些同学,不要只知道跳舞,跳的太多,学习就拉下来了,拖了全班的后腿!她还不补课,现在考的不好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没有一点上进心。’ 有些同学还不就指的是李甜甜? 班上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学舞蹈,时间错不开,没在老师家补课。 老师在台上一说,班里同学全都看向她,当时她就哭了。 李甜甜永远都记得老师说那句话的语气,还有班上同学看她的眼神,从那以后,对学习就有一种抵触心理。 就在今天看见李如风的时候,陆希源心里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先生能不能收他,可刚才听完李如风的那些话,陆希源忽然对自己的学习有信心了。 李如风说完后,停了停又问道:“请问诸位对于我刚刚说的,有问题吗?如有任何问题,都还请提出来,我们共同讨论。” 下面一片静默,不一会儿,就有人回答说:“没有问题,先生请继续。” “好,既然这样,现在我们祭拜圣人。” 陆希源不知道要怎么祭拜,他眼角的余光看周围的同学都怎么做,他跟着照做便是。 大家在李如风的带领下,对着孔子的牌位三叩首,完毕后,又对着李如风三鞠躬,异口同声道:“感谢先生教导。” 陆希源都跟着大家一一照做。 这便算是正式拜在李如风的门下,跟他学习了。 待行完拜师礼后,大人们有序地走到前面来,把给先生的束脩用红封包好,放到李如风的讲桌上,然后还不忘说一声:“多谢先生。” 李如风亦拱手回礼。 他们交完束脩就直接走了,不能留下来影响先生上课。 等他们全都走光之后,李如风出去把院门关了,然后才回来。 “厢房门我就不关了,开着光线更好些,还通风。现在我们来正式认识一下,我姓李,名如风,你们可以像我这样,给我说说你们的名字吗?” 他手点了点左边靠墙的座位,“就从第一个开始。” 说完,他走到讲桌前,拿起一张纸,每一个学生说完自己的名字,他都会看一眼手上拿的纸张,想来那上面写着的是学生们的名字,他正在把名字和人联系起来。 轮到陆希源的时候,他站起来,正要说自己名字,就见李如风又抬手压在唇上,闷咳了几声,而后忽然背过身去,就像是有些不受控了似得,闷着猛咳了几下。 待平缓过后,才复又转过身来,见陆希源正看着自己,李如风扬了扬嘴角,“抱歉,吓着你了?” 陆希源摇摇头,然后有些担忧地问:“还好吗?” “没事,老毛病了,你继续。” 陆希源确定他真的没什么大碍,才说:“我姓陆,叫陆希源。” 李如风在纸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他笑了笑,抬手让他坐下了。 等全部的学生都认识了一遍,李如风也坐了下来,看着下面,“你们有人读过《训蒙骈句》吗?” 在座的,有几位学生举了举手说:“先生,我读过。” 李如风点点头,视线在学堂里梭巡,看看还有谁读过。 陆希源低着头,不敢看李如风。 《训蒙骈句》是什么?听都没听说过。 李如风看了一圈,又问:“《千字文》呢?” 这下几乎大半都举手了,连赵东海都举了。 陆希源依然低着头。 这个听说过,只会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算会吗? 李如风的视线,不经意地从陆希源身上滑过,想了想又问道:“《三字经》和《百家姓》呢?” 这下几乎学堂里的学生们全都举手了。 唯独陆希源,他已经整个人都趴在桌上了。 李如风抬手轻咳了几声,视线却又轻轻地落在陆希源身上。 这孩子看着有八、九岁了,难道什么都没学?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陆希源的桌子旁,弯腰轻声问他:“我刚刚提到的那些你都没有读过?” 陆希源抬头,看着李如风。 摇了摇头。 陆希源眼睛不是很大,但瞳仁黝黑,眉眼看上去英气勃勃。 不过他现在这样抬头,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可能是还在介意他自己很多书都没有看过。 李如风忍着笑意问:“那你有什么会的吗?” 陆希源想了想,说:“我识字。” 识字? 李如风有些讶异道:“那些启蒙书你都没读过,你是怎么识的字?” “……” 陆希源沉默了。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