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岭地脉之下的灵气,正在芒泽之中翻涌。 程鸣羽被穆笑拎到这里之后,只能看着眼前四个妖怪——或者神灵在争论不休。 主要争论的人是穆笑和其余两位,应春只是偶尔插一句“好啦”试图中止他们的争执。 程鸣羽看着那两个她今日才头一回见到的神灵。 那头发很长,看起来宛若仙人的是长桑公子,应春说他是真正的神,司人间各类药与病,在他手底下没有救不活的人,哪怕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 而另一个娃娃脸的男人名为伯奇,他虽然瞧着年纪不大,然而却是比长桑公子更早入神籍的真神。据应春所说,伯奇是傩仪十二神之中的一位,他上有五个哥哥,下有六位弟弟,大多长得奇形怪状,而最似人形的只有寥寥两三个。 三人争执的不是别的,而是长桑公子和伯奇身上的酒气。 在穆笑和应春四处寻找程鸣羽之时,长桑公子和伯奇跑到凤凰岭地脉附近的檀池之中,悄悄把穆笑藏的见太平挖了两坛出来。 “见太平”是穆笑从来舍不得喝的酒,据说从他练出人形,并被人赐名为“穆笑”那天起就埋在檀池边上,算来也不知有多少年了。 长桑公子和伯奇都是好酒之人,在凤凰岭逗留这么久,见到穆笑就向他讨酒。穆笑死守严防,还是没能防住这两人。 程鸣羽从应春话里发现,长桑公子和伯奇并不是凤凰岭的神。 两位神灵是被困在凤凰岭里头的,自山神死后,便再也无法脱离此处。 凤凰岭上的神灵和精怪其实远不止这四位。但只有这四位始终热心于维护凤凰岭的平衡,每日轮流到这儿催动芒泽的灵气。其余神灵与精怪,大都深居简出,鲜少交往。 程鸣羽坐在一旁看他们为了两坛见太平吵得热闹,心里却想起穆笑说过的话:穆笑是精怪,因而自认比程鸣羽这样的凡人要高阶;那他面对长桑公子和伯奇的时候呢?他又是否认为自己比两位真神要低微? 但看穆笑据理力争的模样,确实不太像。 应春劝架劝得疲累,干脆从腰间拿出玉色小瓶晃了晃:“你们继续争,仪式我自己完成?” 穆笑终于停了。 自知理亏的长桑公子和伯奇安慰他:“我俩各欠你一个人情,好吧?日后你有什么要我俩去做的事情,只要你开口,我俩定不会拒绝。” 穆笑:“定约。” 长桑公子和伯奇面面相觑,最后各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描画图案。 两枚青金色图案落入穆笑手中,自此约成。 程鸣羽不由得看了看自己手心。原来穆笑说的是真的,这是他们之间定约的方式。她有点儿想学了。 按照应春的话,程鸣羽拿着那装满了金色水滴的小瓶,立在芒泽中央。 这次倾倒的不是一滴水了,而是小瓶中所有的液体。 金色水流落入芒泽,仿佛火进入了火。 地脉灵气呼啸而出,穿过程鸣羽的手脚和身体,腾向高空。 但它们却被一个无色无形的琉璃盖子,牢牢圈在了芒泽之上。 长桑公子、伯奇、穆笑与应春分踞四方,口中念念有词。 程鸣羽听不清楚他们说的什么,耳边全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仿似有形,一团接一团地砸在她的耳朵里。 无法挣脱束缚的灵气激荡不已,终于又一次穿过了程鸣羽的身体。 疼痛一分分积累,从她的骨头或者血肉中生成,渐渐才抵达皮肤。程鸣羽失声叫出来:她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碎裂,仿佛被金色淬炼成了僵硬的塑像,大大小小的碎末从指尖手臂上飘散出来。 她大叫,但听不见自己声音。 她想碰一碰自己的脸,但手脚全都无法动弹。 金色的气流穿过她的躯体,像穿过一片森林,或者一片水瀑。 疼痛终于渐渐消失了,但又冷又热的古怪感受从脚底升起来。程鸣羽艰难地低头,忽然发现脚下原本坚硬的石面消失了。她站在一片翻涌不定的金色湖水之上。 下一刻,她完全落入水中。 她被金色的液体包围着,一直往下沉落,像跌入无底长渊。 水淹没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和嘴巴,浸透身体的每一处,她看到了汪洋大海,大海里一处小小的岛屿,一粒橙红色星辰悬在岛屿之上;随后日月穹宇转移,大水淹没岛屿又褪去,土地中生长新的山峦,森林与湖泊,人与兽,纷纷攀附在山峦之上,一年又一年。 她看到了杏人谷,也看到了留仙台。被雨水淹没的山坡有小兽跃出,它们四蹄轻快,踏过碎裂的红叶,踏过深且厚的积雪,跃进春光里。而太阳月亮一刻不停地轮转,大雨大雪从天而降,看不清形迹的神灵和他们的辇在天顶云层中经过,留下火红的痕迹。 星辰降落了,化成橙红色的雾,自山巅降落,游走了所有土地之后重新回到顶端。 从雾之中伸出一双手,热的烫的,捧住了程鸣羽的脸。 那双手,渐渐没入她的体内。 程鸣羽听见了哭声,笑声,还有悠长的叹息。她想起那日第一次见到应春催动芒泽之时,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声音。苍老的,忍着痛似的,像是在呼救,又像是感激。 她摇摇晃晃,挣脱了所有雾气与水,发现自己仍旧站在芒泽上。 脚下是坚硬的石面,可石面已经完全透明,在它之下是一个巨大的金色湖泊。 芒泽不会再熄灭了。它活了过来。 程鸣羽一下没站稳,仰面躺倒。她的心脏还在扑扑地跳,像是从家里逃出来那天一样,奋力跑过了好几里的山路。 金色的气流消失了,山顶的雾气愈加稀薄。她看到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远空中满是闪动的碎光。 那颗最大最亮的橙红色星辰,正悬在凤凰岭之上。 “不舒服么?”应春弯腰问她。 “……想吐。”程鸣羽小声说。 其实她还有点儿想哭。凤凰岭的记忆太多了,她感到压力巨大,开始后悔。 长桑公子也凑了过来,把脉片刻之后认为程鸣羽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点儿累了,让应春先把她送回留仙台。 “我这就成山神了?”程鸣羽不太相信,“可我好像什么都还不懂。” “我们会慢慢教你的。”长桑公子非常温柔,像是对着自己病人陈述治病方子,“芒泽之中的山神灵力已经进入了你的体内,你现在已经是凤凰岭认可的山神了。” 程鸣羽坐起身:“我能飞么?” 长桑公子:“还不能。” 程鸣羽有些失望。 “你回去休息吧。”穆笑在一旁说,“应春说你的愿望就是吃饱喝好,我去给你找些好吃的来。” 程鸣羽顿时精神了,一把抓住应春的手就站起来。穆笑看起来心情非常好,又恢复了原先笑眉笑眼的模样。 “穆笑真奇怪。”程鸣羽和应春坐在留仙台的小楼前,一边看应春驱使她的小精怪打扫小楼一边说。 回到留仙台时程鸣羽惊讶地发现,原本还在地面上的小楼,不知何时连同它之下的那一片庭院、土地,全都腾空而起。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淌过留仙台上的水道与池塘,从台子两侧落下,跌入山谷里的那片湖泊之中。原先死气沉沉的留仙台,被雾气与水声笼罩着,竟也显出了几分活气。 小楼前遍栽种玉兰树。应春牵着程鸣羽跃上留仙台后,一棵棵地将所有玉兰树拍过去。 “我就是这个。”她站在玉兰树下,指着树上瞬间爆出的玉白色花朵笑道,“这花又叫望春或应春,它开的时候,春天也就来了。” 玉兰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随后又从枝头落下,等落到地面时,已经化为一个个五六寸高的白色小人,仰着小脑袋围在应春身边。它们模样稚嫩,像是小孩儿,背上都负着一朵拳头大小的玉兰花。 接到应春的命令之后,数以千计的白色小人便奔向留仙台上的那座木质小楼,开始打扫。 另有十余个小人跑到了程鸣羽身边,各自扯下背上花瓣一片片叠在地上。程鸣羽看着花瓣化作酒壶酒杯,目瞪口呆。 应春拍拍小人们的脑袋道了一声“乖”。小人们不会说话,却个个发出欢喜的叽喳之声,又抖搂出一片两片玉兰花瓣,围坐在程鸣羽和应春身边为两人扇风。 程鸣羽被浓烈的花香熏得有些头晕,摇头晃脑半天后才想起跟应春打听穆笑的事情。 “穆笑是最关心凤凰岭的人了。” 程鸣羽点头:“看得出来。” “他是在凤凰岭上生长的秋枫树,也是在这儿诞生的秋枫树精。”应春晃动手里的白瓷酒杯,杯中酒液无色透明,随她动作荡漾,“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山神所赐。” 程鸣羽一愣,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还未知道。 “上一位山神是怎么死的?”她问应春,“不是说我当上了山神就可以知道么?” 应春一愣:“谁说的?” 程鸣羽:“穆笑。” 应春:“他骗你的。” 程鸣羽:“为何不能说?” 应春这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酒。 “这是凤凰岭的秘密。”她像是想好了答案,“能不能告诉你,不由我一人决定。” 程鸣羽忧愁了:“那还得像今天这样,集合一些神灵精怪,做一个仪式,我才能知道?” 应春笑了笑:“那也不由我说了算。” 程鸣羽还想再问,却觉得头脑昏沉,睡意很快涌了上来。 “你太累啦。”应春的语调又软又温柔,“歇一觉吧。” 程鸣羽靠在她肩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此时的杨砚池,已经和金枝玉叶在芒泽下方的山坡上徘徊了许久。他看到芒泽上的亮光,也察觉到脚底下的凤凰岭发出的异响,但却始终无法攀上。 金枝和玉叶却在芒泽的光亮消失之后面面相觑,继而一左一右抓住杨砚池的手:“山神归位了!” “你们怎么知道?” “我俩是凤凰岭上诞生的精怪,只有回到此处才能汲取天地灵气。”金枝兴奋极了,“原先我和妹妹的人形都没法维持很久,从家里带你到这儿已经是极限。我俩刚刚还以为就要恢复原形,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站在凤凰岭上,我们就能吸收灵力,长久地维持人形自然也不成问题。” 杨砚池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山神归位之后,应该可以去寻找和消除鬼师了吧?” 兔氏兄妹互相看了看。这问题他们没法回答。 “你们也上不去?”杨砚池问。 “芒泽不是谁都能上的。入了神籍的神自然可以,普通的精怪就不行了,除非是那种修为特别特别深的,或者吞食过神灵灵魄的。”金枝说,“我和玉叶若是上了芒泽,不消一刻,便会死去。” 杨砚池还想再问,忽然听见前方有人走来,还听到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见太平你藏了几十坛,我们喝一点儿,关系不大吧?” “还定约,多伤兄弟感情,取出来吧,好不好?” 长桑公子与伯奇拉着穆笑又是劝又是恳求:“方才答应你定约,我和伯奇都有苦衷。” “伯奇是不想在应春面前丢脸,你是为什么?”穆笑很不理解,“山神怎么了?她那样一个小姑娘,即便知道你是个偷别人酒喝的无赖神仙,对你也没有影响。” 长桑拉着他不放:“怎么这样说?我好歹也是个神,我也要面子……” “要面子就别偷酒!”穆笑瞥着长桑,“你明知那酒我很重视。” 长桑还要再说,前方忽然跳出个年轻人,又惊又喜地冲他喊了声“恩人”。 长桑一愣,盯着杨砚池上上下下打量,终于认出他来:“是你!竟这么大了?” 他转而指着杨砚池,高兴地与伯奇和穆笑介绍:“就是这孩子。当日我路过他们村子,本想去解决疫病,谁料那疫病发作太凶猛,整条村子最后只剩下他一个小娃娃。我救活他之后便将他带出了凤凰岭,稳妥地交给一位过路商人。” 杨砚池:“那商人是人口贩子,转手便将我买了。” 长桑:“噢?” 他很是尴尬,手指圈着自己不存在的胡子捋了捋,歉意地笑了。 当时长桑发现杨砚池的时候,杨砚池其实也已经染上了疫病。他救不了村中的人,救下一个孩子也是好的。长桑显出形迹,带走杨砚池后悉心照顾,不仅用上了自己珍藏的各类药丸,连身上的几颗仙丹也全给杨砚池灌了下去。 杨砚池被他从鬼门关救回来之后,长桑很快发现这孩子不仅根骨奇特,而且由于自己用的各类古怪药品,他连凡人看不到的精怪也能瞧见了:伯奇和穆笑来找长桑的时候,杨砚池正坐在长桑家门口和几只小鸡玩儿。他跑回屋内拉着长桑,准确地指着伯奇和穆笑告诉长桑:这两个哥哥来找你。 长桑被伯奇和穆笑骂了一通,不得已,只能选择将杨砚池送走。 可他当时已经照顾了杨砚池一段时间,很不舍得这个又乖又机灵的孩子,怕将他留在凤凰岭自己会牵挂以至于又被伯奇和穆笑责骂,只好牵着杨砚池在凤凰岭山脚下徘徊,直到碰到过路的商人。 送走之时长桑还施了法术让杨砚池记不清自己。谁料杨砚池在这儿看到他之后,便将过去的事情全都想了起来。 杨砚池已经看出眼前三人都不是寻常人,又见穆笑和伯奇这两个陌生的神灵似乎转身要走,连忙说出自己请求:“凤凰岭上有鬼师,请诸位大仙……” 他话音未落,伯奇和穆笑同时吃了一惊。 “你不仅救他性命,还教他这些事情?!”伯奇看着长桑,“我知道你想收徒弟,可应春怎么求你你都不肯教,反而去教一个凡人?气死我也。” 伯奇不再逗留,啪地化作一只小雀,挥动翅膀飞走了。 长桑竭力辩解:“这娃娃当时年纪虽小,可特别机灵,人又聪明,我忍不住就教了些……真的,就一些简单的降妖伏怪的法术,绝对不是仙术。” 穆笑简直无话可说,于是转而跟杨砚池说话:“你见过鬼师?你知道他在哪儿?” “不知道,所以才求山神帮忙。”杨砚池以为眼前这位就是山神,连忙作揖,“鬼师已经害了人,现在我的邻居也危在旦夕,还请山神大人救救她。” 穆笑:“我不是山神。现在的山神也没本事救人。” 杨砚池:“……那怎么办?” 穆笑想起程鸣羽和自己定的约,低叹一声:“先找出鬼师来吧。” 长桑惦记着杨砚池刚刚提起的病人,便提议先到杨砚池的邻居家中察看。穆笑没有意见,杨砚池唤出金枝玉叶,三人两兔开始往回走。 程鸣羽浅浅睡了一觉,由于腹中空空,最后是被饿醒的。 醒来时发现应春也在身边打盹,身后的小楼似是已经清扫干净,灯光透亮。 程鸣羽进去看了一圈,惊讶极了:她这一世都没见过这样齐整的楼房,无论在她的家乡木鱼村,还是在长平镇。在她看来,就连宋小姐家的府邸也比不上这小楼的宽敞与明净。 楼中陈设简单但十分精致,程鸣羽上上下下跑遍了三层,始终觉得不可思议:这楼是她的了,以后都是她的了。 她高高兴兴地坐在楼梯上,抱着膝盖抬头看自己的家。 看了一会儿才慢慢醒悟过来,这地方不是她的。 是凤凰岭山神的。 听见应春在外面喊她,程鸣羽学应春的模样,摸了摸陪自己坐在楼梯上的白色小人的脑袋。 管它呢。程鸣羽心想,反正自己逃出家门之后,这儿就是以后长住的地方了。 “应春,有吃的么?”程鸣羽问,“穆笑不是去找吃的东西?怎么还不来?” 应春让她抱紧自己胳膊:“好说,我带你去找他。” 两人找到穆笑的时候,他还没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反倒是金枝和玉叶认出程鸣羽,笑嘻嘻地冲她笑。程鸣羽只见过两只兔子,没见过两个笑得跟兔子似的人,被他俩的亲热劲吓得不轻,以为又是什么怪里怪气的神灵,连忙缩到应春身后。 杨砚池先是被身边嘭地现身的两个姑娘吓了一跳,随后看到长桑冲俩姑娘恭敬念了句“山神”才明白,是新上任的山神莅临。 “山神大人。”他冲面前那位满身仙气的好看姑娘作揖,“请山神救救……” 应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山神。” 她把程鸣羽从身后拉出来:“这位才是。” 杨砚池直起身。他这回喊不出“山神大人”这句话了。 眼前的姑娘身上不止毫无仙气,甚至有些落魄,怎么看怎么不像样。 “没有弄错?”杨砚池问他最信任的长桑。 面对他的质疑,程鸣羽尴尬起来:“刚刚才当上的山神,还不太懂。大哥你是人还是神仙?” ……连他是人还是神都分不出来,杨砚池惊了片刻,没有出声。 他素来脸上都是懒洋洋的神态,此时内心震愕,面上也显不出分毫。 穆笑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顺手在道旁梨树树干上拍了两下,很快从树冠里掉下两个梨。 程鸣羽接过梨子,不大满意:“没有肉吗?” 杨砚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看到这位完全不像样的山神就很想奚落。 “神仙是不沾荤腥的,你不知道吗?”他对程鸣羽说。 程鸣羽大吃一惊:“什么?!” 但很快她回过神来:“你骗人吧?拜神的时候也用烧猪或者烧鸡的呀。” 杨砚池骗人不成,闭上了嘴。 程鸣羽对他投来怀疑神情,一边啃梨,一边跟在穆笑和应春身后往前走。她察觉到了杨砚池的不快,但不知道这位刚刚才初见面的人从哪里来的不快。 应春和穆笑正在讨论如何寻找鬼师,长桑凑过去好声好气地说:“鬼师也要喝水吧?他不与别人来往,家中必定有井,或者住所附近就有河川。我们找观帮忙就行了。” 此言一出,穆笑脸色顿时沉重起来。 程鸣羽吃完了一个梨,精神多了:“观是什么?” “井渊之精。”应春给她解释,“能通所有井渊,凡是有水的地方,观都能到。” 程鸣羽:“那找观帮忙呀?” 应春忍不住笑了,但很快捂着嘴,小声道:“因为穆笑和观的关系很糟糕。” 在杨砚池家中,小米正在水井边上打水。 水缸已经清洗干净,小米将最后一桶水倒进去之后,忍不住伸展手脚,长舒一口气。 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一阵低笑声。 回头立刻看见,有人坐在水井边上。 那姑娘一身长裙似在散发幽光,裙摆长而软,一直拖到地上。她手里拿一支箫,冲小米笑了笑,声音又甜又干净:“哎,你家将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