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酒仍然紧紧牵着手,半晌才笑着,从沙子里转过头:“我好像把你带坏了。”
他左手牵着宋霄的手,左边侧对着宋霄。
左耳的耳垂上,还没有珠光宝气的女式长耳环。
宋霄那时很紧张:“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
路清酒脸颊边沾了湿润的砂砾,他也懒得抹掉,眨着一双大眼睛,像个会动会笑的漂亮娃娃。
“发现就发现,他们敢砸了你的琴,撕了你亲手写的乐谱,你为什么不能以牙还牙?”
几天之前,宋霄还可怜无助,守着最后一点原则,茫然地问唯一对他伸出手的路清酒。
“学长,我对他们每个人都很有礼貌,我做错了吗?”
今天他撕了每个孤立他、欺负过他的人的作业本,像他们对自己一样,也把他们带在身边的珍贵物品扔下楼摔成碎块。能进这所学校的非富即贵,学校里的老师不敢惹任何一个家中有权有势的学生。宋霄的家境绝非弱势,只是太礼貌,太优秀,招来嫉恨,却没人教他反抗。
宋霄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做了一件特别坏的事。
一个从来不会出格的乖孩子,压抑了数月的委屈和阴暗,第一次撕碎那乖巧的表象之后,从心底涌上来的,是源源不断淬着毒的新鲜感。
父亲给他讲东方故事里克己复礼、谦让恭逊的美德,母亲为他念了无数歌颂善良与光明的诗。
可是,宋霄从路清酒这里学到了一个陌生的华文单词,叫“以牙还牙”。
做坏事的新鲜淹没了他,邪念抽芽破土宛如新生,比他大两岁的漂亮少年牵着他的手,说着“不要怕,一切有我”。
他们脉搏连着脉搏,宋霄恨不能把路清酒揉在怀里,好压住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心跳太快,终于把他震回现实。路清酒身上的睡衣松散着,真丝面料痒痒地滑过宋霄的手。
灯光熄灭,只剩窗棂月色。路清酒没听到他的回答,嘟囔着说:“都几岁了还叫哥哥?上次晨飞问我为什么你叫我哥哥,我还要解释半天。”
多美的月色,却要提第三个人。
宋霄的心好像被人浸到冰水里,很冷,但也更加清醒。
他委屈地问:“我让晨飞哥吃醋了,所以哥哥要赶我走吗?”
“我什么时候要赶走你了?”路清酒和他贴得很近,毫无防备,“床也给你睡了,手也给你牵了,你还想要什么呀?我的好弟弟。”
念到最后,路清酒忽然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下一刻,宋霄不顾一切地把他揽进怀里,锁住他瘦弱的身躯。
“还想要抱着睡。”
“……就不该惯着你,得寸进尺,没完没了的。”路清酒抱怨,却没有推开他,“今年二十岁生日之后你要是还敢这样……哥哥就教你做人。”
宋霄也问自己:你还想要什么呢?
眼看他和别人在暧昧,也要越界和他同睡一张床。知道他喜欢直接热烈的亲昵,还要劝顾晨飞别轻举妄动,叫人家南辕北辙,把痴情用错方向。
明知故犯。
路清酒终于睡着了,宋霄拿着手机起身去了门外。
窗棂外树木沙沙作响,月色撒在半黑的草坪上,映出远处喷泉潺潺的银色水流。
他拨通周昊的电话,简洁明了地下指令:“昊哥,和节目组说,下一期剪辑凡是宁微的都往负面引导,不要留情。”
周昊声音一抖:“这,宋霄,也不用那么狠吧,你和宁微以后还要一起站在台上宣传新剧的……”
透着窗户,宋霄看到自己的眼神。
他遗传了父亲的东方血统,脸周弧线温和圆滑,瞳仁漆黑,也遗传了母亲深邃如雕塑般的轮廓,随便笑起来就真诚而深情,足以骗到人。
父亲温和内敛,母亲潇洒坦荡,他的眼神却和两个人都不像。
“我最近新学了一个华文词,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怎么对付哥哥,我就怎么原样还击而已……还有一件。”宋霄越说越掩盖不住脸上的好心情,“凡是我和哥哥的互动细节都要放大,前几期的互动也挖掘一下。我要让哥哥看到,他和宁微跟我的CP,观众到底更喜欢嗑哪一对。”
“宋霄……”周昊游移不定,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这是要断自己跟宁微炒CP的后路啊。”
宋霄根本不否定:“嗯。”
“不后悔了?”
“怎么可能后悔。”
“行了行了,我一听就知道你在笑,别笑了我害怕……我照你说的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