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太清宗闷,无趣,爹娘就带着她四处游历,结交各洲好友。
娘亲喜欢灵植,爹爹就天南海北地找灵种,为娘亲辟开一座山,让娘亲在上面栽出一片花海,种出一间桃花源。
等到爹爹琢磨阵法之时,她就坐在由长青藤制成的摇椅上黏着娘亲,缠着她给自己讲故事,在她的膝头安然入睡。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爹爹渡劫失败,娘亲随之而去之时。
还是她一个人回到太清宗,被那些自以为是的外门弟子当作外边来的小叫花子之时。
她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爹娘离世的时候,那个泛红的画面。她只记得,跪伏在太清宗门前时,那个弱小的自己。
她只记得那样强烈的感情,强烈的不甘,强烈的愤恨。
后来再没有人给她讲话本子,也没有人为她缝制衣衫。只有一个在她测出天灵根后将自己带回绛霄峰中养着的祖父。
她有了用不完的灵石,可以买尽凡人的画本子,可以定做烟云锦缎的华裳,却没有了疼爱自己的爹娘。
她的心里除了空,便是恨。
若是恨不够重,就填不满这无际的空了。
可她的仇恨太过遥远,远到就连这七件修真界至宝都不能抵达,远到她只好咬紧牙关往前迈步。
“我会杀了你。”
“我会毁了它。”
简短而带着深刻恨意的句子从她口中说出。谢朝兮凑得极近,以为虞芝已经醒来,但发现她的双眸仍是紧闭着的。
唯有那双眉紧蹙。
听清了她的话,谢朝兮心间微震,却不知晓虞芝心中的恨意源自于何。
他被这两句话带得走神。
他想到这些日子与虞芝相处的点滴。
从他抬头初见虞芝之时的惊鸿一瞥,从他被救下又安置在绛霄峰,到那泛着血腥之气的登云会,与方才虞芝在尹珝面前维护自己。
他想,他一点也不了解她。不知晓她为何是这样的性子,不知晓她恨谁,不知晓她言辞之中的意思,不知晓她的曾经。
涌入脑中的想法令他心中有了异样的感受,似是空空荡荡的——失落的感受。
他托住虞芝的手并未松开,眼睫却已垂下,目光落在身上穿着的深蓝缎袍之上,是身边的女子给他的。
她嫌弃自己穿着的外门弟子衣衫破烂,又不在乎宗门弟子须得穿统一白色道袍的规矩,不知从哪里拿了几袭簇新的衣衫,纤白手指搭着他的肩膀让他换给她看。
这身是她说最好看的。
可她分明喜穿红衣。
“唔。”
细微的动静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拉出。
鲜红的血从虞芝的嘴角溢出。
愈来愈凶,顺着她光洁流畅的下颔,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谢朝兮的蓝袍之上。
在这身最美的绸缎上开出一朵朵深紫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