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蒙的雾气漫漶而起,似乎有凄绝的挽歌低沉唱起,似乎有惆怅的唏嘘黯然吹来。屈破衣已经纵身而起,在空中挥出了精绝天下的一刀。没有刀光,没有刀影,只有无涯无际的重重雾气,只有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只有无处可逃的隐隐杀机。江左布衣已经被淹没在雾气中,动一下也许就会身首异处,他似乎只能等待死亡的拥抱,那是末日魔刀对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
拥抱末日,此生此世便不会再有任何拥抱。江左布衣手中的刀太过寻常太过普通,此时已经在魔刀的压迫下变得无影无形。一件布衣飘起,冲破了重重雾气,魔刀形成的雾气向布衣汇聚过去,一面天罗地网紧紧地拥抱着那件布衣,挽歌声更加凄绝,唏嘘声越发惆怅。那件布衣在雾气的拥抱中裂成碎片,蝴蝶一样在雾气中徘徊。
蓦地一只蝴蝶飞向屈破衣,沙漠里没有蝴蝶。那是那件布衣的一片碎片。
雾气中没有血色涌动,甚至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然而一声清越的啸声刺破了雾气。一道映照着月色的刀光撕破了雾气,撕破了死亡的气息,撕破了处处杀机的罗网。一点血影随之洇开,也如同一只翩翩蝴蝶。
雾气渐渐隐去,萧无痕才看清江左布衣正站在屈破衣的身前,手中的刀抵着屈破衣的心窝,而屈破衣的手腕鲜血,一片碎布绕在他的手腕。
屈破衣面如死灰,人虽然还活着,他的心似乎已经在瞬息间死掉。
末日魔刀,黯然刀法,得自于迹近神仙的名师所授的魔刀和刀法居然只是一招就被眼前这个人所破,他对自己彻底绝望,已经到了生不如死生无可恋的地步。
江左布衣轻轻地把手中的刀扔掉,道:“你不必对此灰心丧气,也不必纠结于今夜一战。临阵对决,不仅要有高深的刀法,更要有果决的机变。你的刀和刀法都没有输,你只是输在机变不足。其实天下间,有我这样机变的人并不是很多,有你这样刀法的人也并非很多。”
屈破衣茫然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左布衣,一个曾经被人称为临阵机变独步天下的人。”江左布衣当然不能这么回答,回答屈破衣的是萧无痕。
屈破衣的脸色慢慢兴起了血色,眼神也逐渐变得清澈,问道:“你就是当世武林第一人秋水大侠的结义兄弟江左布衣,就是当年曾经风云会京师帮着当今圣平定乱局的江左布衣?就是川西将军引为神人的江左布衣?”“不错,他就是那个江左布衣,你败在他手下也没有什么饮恨的。现今江湖有未败在他的手下的,又有几例?”萧无痕答道。
客栈里还有灯光,客栈老板对这个时候还来喝酒的客人依旧满脸陪笑。只不过,对屈破衣的再次光顾心存疑虑。屈破衣淡淡地道:“我身银子不丰,这两位却是身有万贯,还不好生伺候?”
江左布衣轻轻一笑,凑近萧无痕,手只是微微一动,便有一锭大金从萧无痕的怀里变到他的手中,重重地把金子摔在桌,道:“老板这里的酒还有没有?”
客栈老板双手捧起金子,凑近灯火,下下仔仔细细端详半天,才咧开嘴应道:“有,当然有,客官要多少酒都有,要什么酒都有,就是要小人家藏三百年的竹叶青也有。”
珍藏三百年的竹叶青已经被屈破衣喝掉了一半,客栈老板心疼得真想撞墙,不过看在那锭大金的面子,他又想唱唱已经三十年没唱过的小曲儿。
萧无痕瞧着屈破衣一杯杯喝光自己的金子换来的竹叶青,又瞧了瞧施展妙手空空儿的法术慷他人之慨的江左布衣,委实懒得开口讲话。
客栈老板知道这三个人一定要在自己的客栈里周旋到明天一早,趁着三人未曾留意,溜回后房做起了黄粱美梦。
屈破衣见客栈老板已去,才收敛了恣肆纵酒的狂态,道:“不久前,川西将军府有三个侍卫不知所踪,四处查寻,毫无消息,司马文功将军素来对我不薄,便命我查找。我在那三个侍卫家中找到落款飞天蝙蝠的信笺,怀疑三人与飞天蝙蝠之间有什么隐情,所以来到这里。不期遇到了两位。”
江左布衣目光灵动如蝶,问道:“屈兄可将那信笺带来?”
屈破衣毫不犹豫从怀中摸出三封信笺,递给江左布衣。展开信笺,说辞并无差异,都是说,大漠之将有奇珍异宝出现,而且将有大事发生,请前往约定之地相会,自然大有好处云云。落款果然是一只画去的飞天蝙蝠。
熟视良久,江左布衣道:“那三个侍卫应该被萧兄和江郎找到了,不过已经都成了糊涂死鬼。”
萧无痕此时才有了一丝兴趣,道:“把三个侍卫变成死鬼的是谁?那第四具尸体可是飞天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