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楼外是一个红尘滚滚纷纷扰扰的世界,每一缕风都收留着喧嚣,每一粒尘土都凝聚着纷纭。经过销金楼的人会认为楼内纸醉金迷,让人断肠和销魂。楼内的人会认为外头奔波劳苦,令人心碎和无奈。
其实,无论楼外还是楼内,都是一样的天涯沦落,一样的风雨飘蓬。这就如同江湖,世间处处是江湖,江湖不仅在脚下,还在心里。
走江湖的人永远对酒楼充满渴望,永远渴望在酒楼里略作休憩,凭窗看着别人行走江湖。
这当然不厚道,也不可取,但是还是会有许多人向往着这样。
销金楼外这个时候来了三个走江湖的人,他们几乎是同时以不同的方式进了销金楼。
那个身穿绿色衣裳的江湖女侠从窗子撞进酒楼,窗子本来紧紧地关闭着,她撞进去时,窗子被她撞得粉碎,她却一丝一毫的伤也没有。她已经到了徐娘半老的关口,却依然浓妆艳抹。
那个一身雪白的长衫的男人更是出人意表,居然是纵身飞到了酒楼房顶,然后震碎瓦片直直地落到了酒楼的大堂。瓦片的碎渣纷飞如雨,他的身竟然纤尘不染,洁净如洗。
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比他们长得粗鲁,豹头环眼,连鬓络腮胡子如同刺猬,行径却比那两个人文雅,敲了敲酒楼的门,然后将门卸掉,扛着门框走进酒楼。
绝岭九杆枪看见他们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爱子成痴的爹娘。武超群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芒,这光芒甚至比他已经折断的银枪枪头还要熠熠生辉。
玉连城从进来的三个人身感觉到了江湖漂泊和天涯沦落况味,已经很厌倦了刀光剑影,却偏偏在刀光剑影中游走,明明对故弄玄虚心生厌烦,却不得不在人前弄出些让人一眼看出底细的玄虚。
徐娘半老的女侠似乎在笑,但是厚厚的脂粉把她的脸弄得比苦还要让人触目惊心,她手里捏着一柄小巧的金丝秀荣刀,刀身很薄,刀锋很利,像一朵藏着剧毒的花。
毒花娘子沈珍珠,川南十八青龙的三当家。众所周知,十九岁当一座大寨的压寨夫人,二十一岁丧夫,三十岁成为十八青龙三当家。
一身雪白的男人矫揉造作的样子会令正常人作呕,他绝对不是一个美男子,但是他以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他宁肯杀十个人,也绝不允许别人从他的言行中看到丝毫不符合美男子的地方,他的手握着一把洒金铁骨折扇,挺直了腰身,轻摇着折扇,像是一头风流倜傥的秃鹫。
神鹫公子步如风,川南十八青龙的六当家。据他自己所说,他三岁就能念诵诗三百,九岁拜名师,十三岁进京赶考中了探花郎,十五岁辞官归乡。他中没中探花,是一件无头公案,他在二十岁当了江洋大盗却是人尽皆知。直到四十岁,他成了十八青龙的六当家。
豹头环眼的黑衣人很宁静,虽然扛着门框却无怨无悔,瞪着眼睛瞧着所有人,仿佛他是这个世界最文雅最无辜的人。他的腰间别着两支精钢打造的判官笔,像是一个来自人人畏惧的地方的勾魂使者。他的经历很简单,打过铁,截过道,杀过人,却始终未曾换过身衣服的颜色。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名声在外,但是到了三十六岁才混成了川南十八青龙的十三当家。
索命判官童四方,川南十八青龙十三当家。
玉连城轻轻地吹着手掌,似乎要把手掌并不存在的血迹吹走。他甚至没有仔细看看这三个不速之客。风云浪子的嫡传弟子就是这般豪情天纵,纵横无羁。
武超群瞪着已经从死灰中恢复燃烧的眼睛,道:“三位当家的来得正是时候,这两个朋友似乎不怎么好打发。三位当家的赶来,不管好不好打发,必然都会打发掉。”
沈珍珠依然想释放出美艳如花的魅力,不过她在这个时候事实展露出了形同鬼魅的本色。她瞧着玉连城,道:“一个小小少年居然能够把绝铃九杆抢捉弄到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模样,也是极为少见的事情,难怪董老大让我们要客客气气地把这两位请到十里之外的汇贤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