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洞府内，玉玄一边揪自己的胡子一边看着跪坐在下方的大弟子一声一声地叹着长气。

从前见着徒弟为疼痛所扰他愁。

后来看着软和可爱的小徒弟变得一副冷冷冰冰的模样他还愁。

到现在，听到对方半途改了道法，还说要跟人结誓他就更愁了。

闻溪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师父？”

玉玄瞧着单纯的徒弟，又叹了一口气：“小溪儿，你说说你这才出去几天啊，怎么就把自己给弄成这样了呢？”

功法破了，金丹碎了，就连人也被骗走了。

“师父。”闻溪挺直脊背，跪姿端正，“对不起，辜负了您的期望。”

“诶唷。”

玉玄一听这话没留神把自己胡子拽下来一根。

闻溪忙倾身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玉玄见她动作，心想，果然是进步了，还知道担心他了。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谁让往常徒弟总是一副理智冷淡的表情，突然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关怀，玉玄心中别提有多熨帖，仿佛又重新见到小时候那个热情可爱的小徒儿。

不过高兴之余，玉玄又忍不住担心，面上纠结道：“小溪儿啊，师父没有怪你，只是担心你。你说好好的无情道不修，突然转修极情道，那是那么好修的吗？若那人是骗子或是日后变心了你怎么办，道法岂不是又要破一次？那人当真值得你为他这般不顾命？”

“她不会。”闻溪表情执拗，“值得。”

玉玄一瞧他表情，顿时想起这个徒弟的性子有多固执，随即换了一个角度劝道：“即便他不会，那你可想过你自己的身体，若没有功法压制，日后火毒发作你当如何？能否承受那份痛苦？”

闻溪几乎没有犹疑，语气坚毅道：“我能。”

玉玄：“……”

行吧，除了执拗以外，对方的心智自小也比常人坚韧，若不坚定也不会活到现在。他不该怀疑徒弟的决心，但这毕竟是他从小养大的徒弟，玉玄心中不忍。

直的不行，那便采取迂回手段，从其他方面入手。

玉玄找茬道：“按你说的，他可是魔修，自古仙魔不两立……”

闻溪微微皱眉，不甚赞同地看着对方道：“师父，您自小便教我做人做事当不拘泥于世俗眼光，一个人的善恶也不是由她的外表身份来决定，而是要听其言、观其行，不可轻易下定论。您如今怎么忽然便有了身份之见？”

听着徒弟暗含指责的话，玉玄略有些心虚，气势不由弱了两分：“我那不是担心你被人骗了吗？虽说魔修也不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但他们惯能装，徒弟你涉世不深，最容易被他们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师父，我不傻。”闻溪盯着对方看了两眼幽幽道，“而且您应当知道我的本事，她不是坏人。”

“……”

玉玄欲言又止，心道你不傻，但笨。

这徒儿心眼打小就实，认定了的事轻易不会回头。

他还记得闻溪小时候，自己带她去天机阁，有个小孩逗她说石头里能生出鱼。闻溪便在那块石头前面苦守了三天，直到对方心里过不去承认是骗她的。

然而闻溪这时却已然认定了石头生鱼这件事，不仅不信，反而揪着对方的衣领子，说他把自己的鱼吓跑了，硬要对方赔。

闻溪虽修为没对方高，但真正打起来，对方却打不过她，并且由于他试图反抗而被闻溪从揪着的姿势换成按在地上。

那小孩是天机阁一位长老的后辈，自小便因天赋出众被长老养在身边娇宠着，哪见识过这个阵仗，登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这一哭立即惊动了其他人，最后闹到玉玄与天机阁阁主面前。

玉玄心想，他毕竟是来求人的，不好闹得太难看，于是主动劝说闻溪，对方只是跟她开玩笑。

闻溪就一认死理的，哪听得这个，当即也跟着哭。

哭就罢了，偏她那时还没办法掌控自己身体，一激动体内火息失控，她整个人顿时被火灼得直在地上打滚。

单就自己痛还不算，她还不停地往外放火，瞬间，其他人也就跟着遭殃。

玉玄一看情况不妙，当即先声夺人，倒打一耙，誓要将错处全赖在对方头上。

总之，面对这对无耻的师徒，最终天机阁只能咬牙忍下屈辱，由那小孩的长辈从自己宝库里拿出一件石生鱼的玉雕送予闻溪才算罢。

除了这一件。

她八岁时，万剑门的一个老头子来宗门拜访，顺嘴跟她吹嘘了一句剑修是所有修士中最强的，于是她便一股脑地入了剑道。

后来，那老头子被他玉玄揍了一顿。

十岁时，有人说了一句剑池可能体悟到剑意，于是她便三年如一日地去剑池报道。

三年后，说话的人败在闻溪的铁剑之下。

……

不过，细数过来，玉玄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骗不骗的，敢骗他徒弟，直接打死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