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笑始终不放心阿阮。
在阿阮去往禁苑后不多时,她也来到了禁苑门外,只是禁苑自来不让不相干的人靠近,她便只能远远瞧着那紧闭的院门,双手一直于身前攥着。
对于阿阮,紫笑仅仅是出于同情与怜惜而已。
若非走投无路,谁人会选择这一条死路来走?那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瞧着面上稚气仍未脱的孩子而已。
紫笑正为阿阮担忧不已时,只见那本是紧锁的院门缓缓打开了,她惊得不由往前行了几步,紧张极了自己会看到被人抬出来的死尸一具,当她看到阿阮好端端地低着头自只微微打开门的禁苑中走出时,她先是有些难以置信,尔后笑了起来。
她替阿阮舒了一口气。
阿阮远远便瞧见站在远处的紫笑,先是一愣,随即欢喜地朝她跑了过来,也不管紫笑能否看得明白她的手语,只顾高兴地比划道:“阿姐,你是来等我的吗?”
却也不怪阿阮这般高兴,因为自那收养她的大娘死后,再无人关心在意过她的死活。
如今天下乱世,自己能够安然活着已是幸事,又有多少人会去关心旁人的生死。
“你比划得这般快,我都不知晓你在说什么。”紫笑含笑将阿阮手上那因为跑动而歪至一旁的油纸伞扶正不让雨雪落到她身上,一边道,“饿了吧?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再带你去你往后住的屋子。”
“忘了同你说,我叫紫笑,比你年长。”紫笑边说边转身,“还有你的那只包袱,我已先放至你住的那屋去了。”
“回屋之后将你身上这身衣裳换一换,不然可不好干活,新的衣裳我也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放在屋里了。”
紫笑将将转身,阿阮忽地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手。
紫笑诧异回头,只见阿阮像个小可怜似的巴巴看着她,像是许久不曾得到过关怀的小孩儿舍不得撒手亲人般的模样。
紫笑心中一软,握住了阿阮的手,牵着她一块儿走。
阿阮笑了起来,这才觉这个严冬里稍稍有了些暖意。
*
阿阮多日不曾沾过荤腥,加上饿极,吃得狼吞虎咽的,好几次险些呛到,紫笑在一旁给她递了好几次水。
待她吃完,紫笑本是要亲自带她去住处,顺便教她这府邸里的规矩,不想家老安排她去做其他事情,她便让同为荣亲王府家生婢的秋茶来将阿阮领到住处。
秋茶不似紫笑般亲和,她们的年纪与出身虽然相当,但紫笑无论性子还是样貌,自小都较为招人喜欢,长大之后府上一些紧要事情,家老也习惯交给她去做,便是荣亲王都曾夸赞过紫笑办事麻利,久而久之,对紫笑的嫉妒之心便让秋茶长成了一副刻薄的性子。
阿阮看秋茶一副绷着脸冷眼瞧她的模样,根本不敢像在紫笑面前那般随性,反是打起了十足精神,生怕自己一个走神便会遭到处置。
府上婢子的住处都在后院西南角的一处院子里,如紫笑还有秋茶这般的大丫鬟能拥有自己独自的一间房外,其余人等皆是住的大通铺。
如阿阮这般照说是王府为世子纳来的妾,莫说能有一处独立的院子,至少能有一间单独的屋子才是,然而这所谓的招妻纳妾不过是为了能让世子看在她们的这个身份上能让她们多活些日子罢了,其他的,皆与下人无异。
尤其是像阿阮这般出身市井无依无靠的孤女,说是妾,实是婢。
又或是,连婢都不如。
阿阮才进得屋,便见有两名婢子在通铺上翻找着什么,她在定睛一看,她们翻的竟是她的包袱!
阿阮顿时又急又气,冲上前去便将自己的包袱给抢了过来,将包袱抱在怀里气鼓鼓地瞪着那两个毫无所谓的婢子。
两名婢子翻捣阿阮的包袱被阿阮抓个正着本是一脸的无所谓,在瞧见一并进了屋来的秋茶时立刻换上了另一副模样,不仅低眉顺眼的,还十分客气地唤她一声:“秋茶姐。”
秋茶受用地点点头,瞥了气得紧咬下唇的阿阮一眼,再看了那两名婢子一眼,漫不经心道:“杜鹃、木春,就由你们二人来教教她府上的规矩,别到时候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杜鹃与木春欣然领命,“秋茶姐且管放心,我们定会好好教她的。”
秋茶又再点点头,不再看阿阮一眼,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未有提到过让她们给她赔句不是。
阿阮紧紧抱着怀中包袱,同时也将下唇咬得紧紧。
待秋茶离开,杜鹃与木春便围到了阿阮身旁,像看什么似的将她从头到脚慢慢打量,尔后听得杜鹃冷哼道:“别以为紫笑姐待你好些你就得意,紫笑姐不过是看你可怜,才对你好的。”
“就是。”木春轻笑附和,“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你进得去禁苑便出不来了。”
“知道在你前一个进去禁苑伺候世子的人才在里边活了多久吗?”杜鹃凑近阿阮,对着她耳畔凉飕飕地问。
阿阮浑身立刻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来,不知是因为杜鹃凑得太近自己,还是因为她说的话。
只见木春竖起了三根指头。
三天?阿阮愣愣地想。
“三个时辰。”木春说这话时只觉浑身一阵寒意,生怕下一个死的就轮到她自己。
阿阮的心狠狠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