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的石阶被廊上的高灯照的惨白,林遇扶着一侧的铁栏杆,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也要跟着滚下去。
同行的青年男同事从楼上赶下来,他发疯似的撞开林遇的肩膀,踩着满地的化妆品,直奔刚到不久的救护车。
乌泱泱的一群人围追在季聊身后,直到薛筱被医护人员带上了后车厢,所有人才默契十足地退后了半步,唯有后来来的男同事迟疑地看了眼薛筱拉着季聊的那只手。
“你能不能陪我?”林遇捂着腹部,眼角的泪水骤然滑落,声音更是颤得厉害:“我……我害怕。”
季聊扶着林遇的那只手微微一顿,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跟上了车。
无数异样的目光中,林遇苍白着嘴唇移开了视线。
除了小何,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神都含着莫名的打量和鄙夷,尤其是后来下楼的男同事。
他一脸迁怒,经过林遇的时候更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要不是有人正好挡住他的视线,林遇直觉他是要跳过来甩她一嘴巴子的。
寂静的大厅里,小何满地捡东西,直把林遇的行李箱全部整理回去,才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季总估计回不来,要不您先上去休息?”
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态度正常,但林遇的目光一看过来,他又忍不住地心虚。
当初季总来这边谈业务,原本是没有薛筱什么事的,临走的前一天,薛总突然就拖着行李直接站到了机场酒店门口。
等到了了洛杉矶之后,他们才知道原定的谈判的时间还要往后三天,是薛总故意让行政改的机票,说是要让季总趁机休息几天。
更让小何震惊的是,季总竟然没有反对,真的陪着薛总满洛杉矶闲逛,直到第三天才终于消停下来,一切步入正轨。
正因如此,小何才敢在得知林遇要来的时候,放心地把地址和行程都和盘托出。
他哪料到……薛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老板房间,又正巧被林遇撞到。
回想着刚刚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实情”,小何的头低了又低,生怕林遇找他问话。
他只是个小助理,老板的私生活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小何勤勤恳恳地拎起行李箱,林遇的箱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轻,里面除了笔记本就是化妆包和两套衣服。
他往上走了半步,正想着怎么安排林遇,箱子突然被人按住。
小何下意识抓紧了拉杆,“还是我拿吧,您小心楼梯。”
话刚说完,小何就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他真的是那壶不开,这话说得……听起来真像是一句讽刺。
他还想再安慰安慰林遇,就感觉手里的行李箱被人拉了过去,紧接着林遇的声音清清冷冷地落了下来。
她语调很轻,像是无根的穿堂风,带着无边的迷茫与苍凉。
“谢谢你。不过,这里应该没有我的位置。”
旁边的酒店人员已经换上了一截崭新的地毯,林遇静静地看过去,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狼狈解释的样子,下意识将手里的拉杆攥的更紧。
干净的指甲陷入到皮肉里,越到深处,她越是清醒。
薛筱是故意摔下去的,可她刚刚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早就觉得不对劲,却还是被薛筱牵着鼻子走。
林遇拎着行李拾级而下,走到前台赔付了所有的账单,然后才在小何的注视中道:“医院的地址,可以发给我吗?”
等到林遇径直出了酒店,落地窗前被不规则条状窗帘遮掩住的男人身影才略微动了动,他瘦的有些脱相的手指在画框上敲了敲,蓦地勾起了唇角。
“林遇,旁骋千金。”
他抬手点了一下麦,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跟通讯里的人分享道:“那个恋爱脑大小姐,比我想象中有意思。”
*
抢救室外。
薛筱被平车推进去之后,季聊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门顶闪烁中的灯。
他手上还沾着薛筱的血,触感温热又滚烫,可是兜头灌下来的,却是林遇当时看向他时眼底彻骨的凉意。
有些哄闹的走廊里,季聊抬头按住前额,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
他下意识想去抽一支烟,手指摸到打火机的一瞬间突然又按捺下去。
季聊的目光在手指尖顿了顿,蓦地想起上次在医院,他拿着林遇怀孕的报告单,心底翻涌而来的似乎是一样的情绪。
那股黏腻腥甜的味道仿佛再次冲上鼻尖,季聊忍不住想,如果那次林遇真的怀孕,那此刻她会不会也躺在手术室里,而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因着名为责任和愧疚的情绪照顾好她。
他认真地思考,觉得理应如此,但想要代入进去,又觉得心里不太畅快。
手畔的手机无声地亮起了屏幕,一封后缀为企业的邮件跳跃在消息栏,季聊只看了一眼,连忙转身走进楼道接通了电话。
与此同时,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薛筱被人推出来直接送进了普通病房。
林遇赶到的时候,薛筱已经从麻醉中清醒过来,她转头看到来人是林遇,眼底闪过些许失落。
“你来了。”
薛筱按下了休息按钮,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立刻滑下一道磨砂隔板,有了这道屏障,她的语气也就不加掩饰。
看着林遇的一脸的疲惫,她血色全无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得意:“我还以为,你会躲在房间哭鼻子。”
就像很多爱而不得的娇气千金一样,哭得梨花带雨,以为就能得到男人的同情和怜悯,却不知道光靠几滴眼泪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