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许多年前，余念刚被老头收入门下，磕了头，奉过茶，第二天他就起了个大早，兴冲冲的站在台子上咿咿呀呀开嗓子，正引得戏班子的老老少少叫好不断时，却被老头一脚踹了下去。

余念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怒瞪那老不死的。

“就你这小兔崽子，想登台？还早的很呐。”

老头眼皮也懒得抬一下，提溜着余念的衣领子直接走了出去。

“滚去踢腿，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懂不懂？啥时候把那木桩子能踢飞，啥时候练嗓子。”

为了三十万，余念又翻出了那位地摊老板从某个追梦失败的群演手里淘来的书，仔细研读。

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但桌上这堆梯子别说让余念觉得自己进步，顶着老齐的呼噜看了一晚上，头昏脑胀的余念心里更迷惑了。

桌上的这堆书好像也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什么东西，够资格看我们吗？你配演戏吗？配吗？

余念忽然有种极其离谱的错觉，这堆书好像是他的敌人，他不像在看书，仿佛是在和书厮杀搏斗。

他觉得自己在熬书。

和初次读这些书比，那时的余念哪怕没翻完，好歹也算有些收获，例如像是知道了表演是分派系的。

体验派看不起表现派，认为表现派演戏不走心，没共鸣；表现派嘲笑体验派，说体验派整个学派的理论都是空中楼阁，压根自己骗自己；方法派这个小老弟一边煽风点火，一边残念的表示反正你们都看不上我，我就吃瓜，然后被两位老大哥围在墙角，一顿胖揍……

而现在余念越读心里越没底。

怎么还不如以前？老头不是说温故而知新么，我怎么张三丰教张无忌，全不会了？

他觉得自己当时看不懂的东西，到今天还是不懂，而以前能明白的那些，如今好像又模糊了很多。

比如前任主人在书中写的那些东西，这半年给了余念很多帮助，但今天再看，他却读不明白了。

曾经，余念将这些书粗粗看过，相比于这堆书的正文内容，收获更大的是那位认清形势，放弃幻想的不知名群演做的那些心得笔记。

这位叫石腾的老哥在余念看来确实是位对演艺道路很执着的人，这一摞书除了每一页段落中极尽详实的注释，还有很多他记录的很多混剧组必须要了解的方方面面，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明星八卦。

哪位导演爱用哪种风格的演员，哪位女星表面上清纯可人，私下里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哪位著名影帝外界认知中是好好先生，但是镜头外其实脾气暴躁，很不好接触……

石腾老哥记录八卦的原因是想着有朝一日，等能接触到这些人的时候，能凭借了解他们的喜好，趁势抱住一条粗粗的大腿，扶摇直上……

这个叫石腾的家伙，在这本书的扉页上还写下了一段话——

“努力！奋斗！”

“奥斯卡，你石腾爷爷来啦！”

···

···

一夜天明，余念茫然。

心烦意乱的放下手中的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余念仰头，活动了下僵直的颈椎，又低头看起。

他越翻，心中越没底，只觉那还未到手的三十万已渐行渐远。

哗啦啦

书翻到余念之前从未看到的最后一页，那个叫石腾的笔记再次出现在眼前。

两行正文以下的空白处十分凌乱的字迹写着——

“去你妈的影帝梦！”

余念：“……”

“哈欠～”

老齐哈欠连天的翻了个身子，转头一看，旁边那张床被子枕头还是宛如昨天那般整整齐齐的放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