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已经进行到尾声,嘈杂声却并未停歇。唯有以沈珂安为中心的这块区域,安静得不像话。 席洋微微眯了眼睛,看着许泽,声音冷冽:“珂安年纪小,涉世未深,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我这当师兄的,得多看着她点,免得她走上歪路。” 言外之意,许泽就是那带上沈珂安走歪路的“有心人”了。 许泽的嘴边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慢慢说:“你怎么知道你走的,就不是歪路呢?” 心脏猛地停顿一拍,席洋皱眉,几乎要以为许泽知道什么了。 沈珂安将两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抿了抿嘴,上前一步,用下结论的语气对席洋说:“我再重复一遍,你的所谓帮助、示好、赔偿等等我都不要。从今往后,不准再骚扰我和许导!”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许泽,“许导,我们走吧。” 许泽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肘,大踏步往前走去——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一往无前、慷慨激昂。 压低的议论声灌入耳中,席洋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指甲陷进手心,面部肌肉僵硬,似全胜将军终于打了败仗。 屋外的空气没有了那股胭脂水粉味和酒水味,要清新不少。 上弦月挂在天上,洒下银辉。 沈珂安和许泽走到露天停车场时,两个女人正靠在那辆红旗车上,对着后视镜补妆。 夜里多少有些冷,但她们却穿着单薄的高开叉旗袍,露出修长的双腿。如果沈珂安没有看错,她们胸口的地方,还巧妙的开了一个口,一些美景呼之欲出。 许泽走上前,礼貌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车,请让让。” 他身形高大,将落后他半步的沈珂安挡得死死的,被惊动的女人互相对视一眼,将化妆工具收好,各自摆出一个诱人的姿势,娇声说:“哥哥,姐妹俩今晚没地儿睡,把我们带回家嘛,我们会好好报答你的,好不好嘛?” 如此良辰美景,的确很适合做一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事情。 然而,在察觉到她们有走上前的趋势后,许泽举起手机,亮起的屏幕上“110”三个数字格外清晰,“警察同志好,这里有人拦路抢劫......” “啊!你干什么?快点挂掉!”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吓得花容失色,伸手抢了一下,见自己连许泽的衣袖都抓不到,赶忙转身,拉着自己小姐妹的手,狂奔而去。 沈珂安探出头来看了看,好奇地问许泽:“长得挺漂亮的啊,许导,是我耽误你了吗?” “你耽误我什么?”许泽失笑,伸手打开车门,示意沈珂安坐进去,接着说:“娱乐圈里这种事太多,所以连你也觉得这正常,但实际上,这种事正常吗?” 他说话的口吻像班主任,沈珂安乖乖听着,摇头:“不正常,我错了。” 许泽失笑,发动轿车,往前驶去。 沈珂安沉默了一会,感慨地说:“不过这两个女孩子的眼光不怎么好啊,那么多豪车不蹭,跑来蹭红旗......”顿了顿,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点开手机搜索上了“红旗”, 片刻后,车内传出一声哀嚎,沈珂安捂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许导,你你你这车怎么这么贵啊?啊!丢脸丢大发了......” 许泽看了一眼她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机型和价格,语气无辜:“我也不知道,这车是我哥的,你知道我平时开奥迪的......” 沈珂安无力地瘫倒在靠背上,一脸生无可恋。突然间,她脑海中闪过什么,“啊”了一声,瞪大眼睛,高声问:“许导,我们的新老板不会就是你哥哥吧?” 见许泽沉默,她自认为找到了正确答案,一脸恍惚地说:“难怪新老板会邀请你来参加公司的宴会,难怪你会坐在那么前面......”她偏头看了许泽一眼,目光中暗藏羡慕,撇了一下嘴,“许导,你们家好有钱啊......” 许泽正欲搭话,余光瞥见沈珂安头一歪,竟然直接睡着了。 想起她上回喝多了酒后失态的画面,许泽失笑,将车速放慢,平稳地开到公寓楼下。 车停,沈珂安醒转,见许泽帮她开车门,下意识伸出手。两手相碰间,一些暧昧的想象涌入她脑海里,她脸上一红,左右看了看,没话找话说:“你怎么停在这里?” “我一会还要回家。”顿了顿,见沈珂安的脸色不太自然,补充了一句:“之前答应了我爸,顺便还车。” 沈珂安点头,沉默地在前面走着,从进电梯到打开房门,她都没再跟许泽说一句话。 说什么呢?说自己终于意识到许泽跟她是不一样的了,许泽是有家有亲生父母和兄妹的,不仅如此,家里还十分有钱。而她,奋斗一辈子可能也无法抵达许泽的起点。 他们之间有云泥之别,别说住在一起了,就连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罪。 ......她失态了。 门锁响动,寂寞一晚上的珠珠跑到门口,拿鼻子在沈珂安身上嗅了嗅,一脸嫌弃的转身,钻进许泽怀里。 许泽帮珠珠顺着毛,抬头瞧见沈珂安眼里的幽怨,失笑:“你身上有酒味,它不习惯,去洗洗早点睡吧。” 沈珂安点头,见他没有丝毫离开的趋势,疑惑地问:“你还不回去吗?” “你喝多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家里没人不方便,等你上床了我再走。”许泽放下珠珠,开始收拾略显凌乱的客厅。 沈珂安:“......” 这酒后劲真大,她现在才上脸。 拿好睡衣和浴巾,沈珂安走进浴室里。看着空荡荡的浴缸,她后知后觉自己第一次在这里洗澡时犯了傻,那缸热水明明是许泽放的,却被她误以为是“酒店贴心”。 拍了拍红润的脸颊,她深呼吸一口,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才一起住了多久,怎么整天许泽这许泽那的,许泽再好,又不是她的,她激动个什么劲儿。 洗漱台有一面镜子,沈珂安洗完澡刷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掀开睡衣,转动身体,让后腰暴露在镜子里。 ——她撒谎了,她后腰的确有一颗红痣。 至于为什么不愿承认......还是自尊心作祟吧。 你亲手丢掉了我,就别再妄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东西。 许泽说话算数,一直等到沈珂安洗完澡回自己的房间,才拿上车钥匙离开,关门时还顺带上了锁。 沈珂安听见动静,刚闭上的眼瞬间睁了开来,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放空了大脑。 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揉着头,一脸痛苦地说:“睡不着啊......” 明明以往没有非得要人陪才能睡得着的毛病,但今晚,一想到偌大的房子里只有自己,她就心慌气短。 在床上枯坐了几分钟后,沈珂安鬼使神差般地下地穿鞋,悄悄地打开门,溜进了许泽的房间。 檀木的香味钻进鼻间,刚刚还烦躁不安的心情瞬间被抚慰,期待已久的困意袭上头。沈珂安不敢多看,找到衣柜的位置后,一脸纠结地伸手,小心翼翼地从角落里拿出一条枕套,然后像做贼似的飞奔回自己房间,跳上床,掀开被子,将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 心脏跳得飞快,也不知道她将许泽的枕套塞在了哪儿,整条被子里都是阳光混杂檀木的味道。 这味道让人安心,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嘀咕了一句“许导,我会给你洗完了再放回去的......”便沉入了梦乡中。 次日清晨,闹铃将沈珂安叫醒,她揉了揉眼睛,呆呆地坐起身。余光瞥到一抹眼生的深蓝色,被遗忘的记忆回到她脑子里,她尖叫一声,往后一退,“扑通”滚下了床。 天啊!她怎么成了一个变态?! 沈珂安来不及细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许泽的枕套,往洗手间里跑。 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洗衣液,一直等到上面绝对没有自己的味道后,她才胆战心惊地将枕套晾在阳台上。 ——要是隐瞒不了,被许泽发现,那就承认了吧,总比当一个变态好。 想归想,沈珂安在坐车前往剧组的路上,心里一直很不安。最后索性打开手机,搜索起枕套来。 眼花缭乱的商品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在看到跟许泽同款的枕套图片时,她眼前一亮,赶紧点进去,下单买了一条。 给许泽用新的,总比让他用自己用过的......好得多吧? ......虽然两种行为都改变不了她有变态倾向的事实。 沈珂安捂住脸,追悔莫及。 酒精害人啊! 抵达剧组后,沈珂安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腿一软,差点生出掉头就跑的冲动。 “怎么不进去?”怕什么来什么,许泽的声音蓦地从她身后传来。 沈珂安僵住,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呵呵,我马上进去,在思考剧本呢......” 许泽“嗯?”了一句,直觉她有事瞒着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她的脸,见她眼神游移,有些好笑:“怎么了?忘记今天这场的台词了?还是......不记得今天拍哪场了?” 摇头,再摇头,沈珂安捏了捏衣角,狠下心,闭上眼睛吼了一句:“许导,昨晚我喝醉酒把你的枕套|弄脏了!” 半晌没声音,沈珂安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 许泽一脸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弄脏了就弄脏了,没关系,我回去换新的。” 虽然他还是有些疑惑,乖乖睡下的沈珂安为什么会弄脏他房间里的枕套,以往也没有发现沈珂安有梦游这个习惯。 头顶被揉搓的感觉很舒服,没有预想中的令人反感。更重要的是,许泽的声音让人安心。 沈珂安呆了片刻,回过神来问:“......就这样?” 许泽被她弄糊涂了,收回手,疑惑地反问:“你以为会怎么样?” 重量离开的瞬间,沈珂安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遗憾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以为许泽会痛骂她一顿,然后跟她解约,并发誓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