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和村民一起把金玲送过来,医生给她检查身体,才掀开衣角,就冲他们发飙了。
“怎么搞的这孩子?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是不是虐待?我们要报公安了!”
结果公安真来了。
要不是许桂枝死不承认,再加上金玲帮着说好话,她就进去了。
但经过这事,谁还看不透?
可怜的小金玲,因为不是亲生的,平日里不定挨了多少打呢!
连她二妹都敢起弄死她的心思,她以前的日子得多苦!
可怜这孩子善良,还帮她养母说话!
想到这里,支书瞪了一眼拿扫帚准备打金玲的许桂枝。
徐桂枝被他一瞪,放下扫帚,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哎哟我这苦命的人哟!好心好意养了个白眼狼哟!天天给自己孩子吃米汤,给她吃大米饭,她还编排我不是她亲娘,要去找亲娘哎!”
村支书不理她,只警告她别再欺负金玲。
这时过来打针的小护士一脚踢在她屁股上:“吃饱了撑的坐地上干嘛,平白挡人道。”
见徐桂枝瞪她,又翻了个白眼:“医院禁止喧哗,吵到别的患者要你赔!”
徐桂枝当即没了声。
护士又说她:“扫帚放回去啊!”
虐待个孩子算什么本事,呸!
许桂枝彻底没了脾气,乖乖把那扫帚放回原位。
金玲倒不是不舍得这人进局子。
徐桂枝结婚好几年没孩子,非常焦虑,那时每天跟更年期似的,日子也不好好过。
是捡了原身之后,又有了金子傍身才有了底气,能打起精神好好生活了,还生了刘慕梅姐弟三个。
本来应该至少把原身当人看吧,谁知她被刘慕梅稍稍一挑唆就变了脸,对原身非打即骂,还不忘打击她的自信心,把她害成了个逆来顺受的包子。
要不是有幸站在了时代的风口,就原身这处境和性格哪可能翻身?
但因为这事真让徐桂枝进局子也不现实。
就算原身身上有养母打的痕迹,这年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多了去了,那徐天明被他爹打断了腿,也没见说要报官的啊!
加上她毕竟喊许桂枝一声妈,公安同志大概率把这事当家务事处理。
所以她是故意帮许桂枝说话的。
既然不能送人进去,还不如在村民和支书那里挣一波好感,给自己个加成buff,指不定哪天有用呢。
好在不管怎样,支书已经同意帮她搞定政策上的问题了,现在就只看某人会不会继续作死了。
几天之后,金玲痊愈,坐着运谷子的车回了村。
北沟村此时正是最活力四射的时候。
头茬水稻已经成熟,金黄稻浪随微风延展开去。
金玲沿着大路进了村,见王红已经在村头柿子树下等着她了,手里还捧了碗什么。
她对这个二婶还是挺佩服的,一个寡妇,却不妄自菲薄,善良又坚强。
只可惜……
算了,反正她来了,既然已经占用了原身的皮囊,就会帮原身护住这位二婶。
她远远朝王红挥了挥手,一张小脸笑得明亮极了。
她妈转头过来剜了了她一眼,跳下车一个人气冲冲回家了。
金玲不管她,下车冲王红继续笑得甜蜜:“二婶!”
王红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娃。
一张五官清秀的小脸,皮肤白得跟水豆腐一样,眼睛细长上挑,没来由让人觉得贵气。
尤其是那对瞳孔,藏着一汪泉水一样,被这夏日清晨的光一照,闪闪亮亮的。
连右边眼尾一颗小小的红痣都就像是在发光。
鱼入水,春花开,女孩儿那样鲜活,看一眼,能把一天的辛苦都忘光。
再想到这娃平日里的乖巧贴心,王红更是又欢喜又心疼,把那碗凑到金玲嘴边:“这是婶子一早上山给你捡的野菇子,放了点地瓜粉做了汤,你趁热喝了吧!”
说完摸了摸她的脸:“婶子没用,买不起肉,还得挣工分、带爱文,也没法在卫生院陪着你。”
金玲仰脸朝她一笑:“婶,我不喜欢吃肉,我就喜欢蘑菇汤。”
王红抹抹眼角,多懂事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命苦!
金玲低头去看那汤。
莹白的汤汁上浮着棕黄的菇帽。
菇帽本就自带一层晶莹粘液,加上那汤汁又用地瓜粉勾了芡,整个一碗稠稠的。
上面洒了绿白葱花,还没端到嘴边就闻出一股水灵灵的清香,喝一口,绵软柔滑。
那鲜味,比鸡汤还要浓!
她前世是娱乐圈顶流,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但原身是个愁吃又愁穿的,再加上这个年代物资匮乏,这几天就算是住院,她也仅仅能吃米饭配个咸菜,加个把鸡蛋而已。
就连支书伯伯拿了的慰问品也只是红枣、桂圆、白糖之类的。
她到这里几天,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渡劫。
每天都是胃粘膜自己磨自己,连看到地上的草都想拔起来往嘴里塞,做梦梦到的都是前世吃过的东西。
这会儿,她突然吃到山珍,寡淡许久的舌头触到那比肉还要鲜美的滋味,可想而知她有多激动。
再加上这个年代山好水好,那菇子的品质是后世不能比的,心里就更是幸福满溢了。
汹涌而来的满足感让她又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在那人如草芥的年代,到底是处于怎样的心思,把自己的一切奉献出来的呢?
金玲那满是纸醉金迷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鲜活的情绪。
像一条金色的的河流,高贵又灼热。
就在她被蘑菇汤的热气熏得眼睛有些涩时,突然,一个身影从树梢蹿下:“不许吃我的东西!不然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