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慕梅苦哈哈带病干活的时候,金玲却仍是每天疯玩不着家。
这天,她来到隔壁南山村。
村中心的祠堂边矗立着一排小茅屋。
这年头村子里已经没有很多茅草房了,家家都是用石头砌的大房子,房檐上盖的也是黑瓦。
然而这些个茅屋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茅屋。
墙是用烂竹篾编的,顶上盖干枯的稻草杆子,风一吹,整个房子吱呀吱呀的,仿佛随时都会被吹飞。
就不难想象下雨的时候是什么光景了。
然而让人惊悚的还不是这个,是从其中一座茅屋里传出的一声哭叫。
“云岭啊!你可怎么办啊!你就这么的几年如一日的躺在床上?大夫说了,如果你不好活动筋骨,这辈子怕是离不开床了,妈求求你了,你起来!”
随后传来一个倔强的声音:“反正我都是个残废了,离不开床就离不开,我们还不如一起去死!”
那女声更是悲苦:“乖啊,你不是残废,快起来,妈陪着你走,谁也不敢说我家云岭是残废。”
男声的语气里多了一丝讽刺:“他们不敢什么?才不怕你,你哪次不被人扔牛粪?他们还把爷爷扔到牛棚里去,你们却一个屁也不敢放!”
“你走吧妈!就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
女声变得强硬了些:“你起来!今天就是要跟我出去走!你起来!”
金玲在屋侧吃着刘红朝给她留的饼干,想着找个时机叫门。
突然,一个白色搪瓷缸从窄小的木窗里飞了出来,砸在从地里回来的一个老头身上。
伴随着男声:“滚!你最好别再烦我!”
金玲停下动作,眼前一亮!
她赶忙朝老人走了过去。
老人,肖政,60岁,抗战英雄,华国奠基人之一,顶级大佬,后来因为特殊情况被发配到南山村,进了牛棚。
书里对这人描述不多,只知道他是个大义凛然的人,对广大劳动人民有些深沉的爱,这种爱深沉到什么程度呢?
深沉到为了别人,他可以毫不犹豫立即去死,深沉到他可以狠心把刚做爸爸的儿子送去他国执行秘密任务。
金玲看书的时候,就对这个老人涌起了一股敬佩之情,所以现在,她难得的心跳加速起来。
然而老头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推门进去了。
不一会儿,老头又出来了,手里拿了一个蔫苦瓜,绕到屋旁破灶边生火做饭。
屋里还在闹腾,女人的声音更加慌乱:“云岭,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出去了,不出去,妈妈会保护你的,拼了命也会保护你,你这样是在往妈的心上扎刀子啊!”
金玲走到屋侧,蹲下来递给那老头一盒洋火:“爷爷,用这个。”
这时,门开了,一个穿着粗布褂子、身材苗条,气质温婉的女人被一双手推了出来。
那双手修长惨白,鬼爪一般,一点血色都没有。
女人被推在地后,手的主人也现了出来。
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那男孩没走几步,趔趔趄趄地也摔在了地上。
金玲在见到那男孩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造孽呀,把这么个面相惨白、气质乖戾的美人胚子送到她面前,却是个未成年的?
人干事?
只见那男孩一张青涩的脸毫无血色,瓷做的一般。那双大眼睛,那比骆驼还长的睫毛,因为沾了泪水碎钻一般。
此时他一双腿在地上,动一下都万分吃力似的,明明该像是被打断了腿的狗,浑身却仍可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的贵气。
他的膝盖此时已经跌破,血从皮下渗出,沾染了地上的泥土,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般的孩子就算再大大咧咧也会呼一声痛,或者去摸一下那块儿,但这男孩,却玩也似的趴在地上,微微歪头看流血的地方,眸中精光闪烁,甚至嘴角带上了一丝愉悦至极的微笑。
他就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似的欣赏他的伤口!
书里没说男配这么好看这么疯,金玲有些讶异。
她没有过去扶,但那男孩似是终于看到了她,用那双因为脸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随即脸上变回了那种无所谓的冷笑。
这独特的气场倒是让金玲起了兴趣。想到这位应该就是老头的孙子,她先是帮老头生好火,然后起身,准备走上前去把这小漂亮和他妈扶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花布衫的妇女走到这边来。
她手里磕着一小撮瓜子,每磕一个,就把那瓜子皮往地上趴着的母子身上一掷。
比别家妇人丰润些的身子晃一晃,笑得酥酥媚媚的:“哟,戏台又开唱啦?小残废又开始哭丧啦?”
说着把穿着黑色布鞋的右脚往那男孩手指上一踩。
男孩的手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有些水肿,被这么一踩,皮就破了,一丝血水流了出来。
连金玲都被那血水刺痛了眼睛,但男孩却笑了。
他奋力仰着头,嘴角绽开大大的笑颜,却用一双淬了毒般的眼睛看着那妇人,整个人就像是一条昂首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妈见状,直接昏死过去了。
那妇人见大的昏了,更是肆无忌惮,把脚一碾。
男孩干脆笑出了声。
“什么怪物!”
女人厌恶地皱了皱眉,一脚把那男孩踹得直接在地上翻了个身。
金玲干脆不动身了,问那把苦瓜掰碎下锅准备水煮苦瓜的老头:“爷爷,云岭哥哥又挨打了,你不去救他?”
那老人赶忙拉了她一下,随即目光四处扫了一下,凑在她耳边轻轻道:“你是好孩子,以后别到这来了。”
顿了顿又说:“是我连累了坐岭这孩子,可要是我现在出手,我自己倒是没关系,什么批.斗也尝过了,但云岭和他妈的处境会比现在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