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男宠已彻底断气。
一日夫妻百日恩,太后今晨还让他伺/候了,此刻却见人已归西,太后难免有些伤怀。
但太后心里很清楚,她能从冷宫出来,再对昔日仇家一步步的复仇,都是靠着霍昱。
她不能与儿子闹出罅隙。
太后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跪地的沈家姐妹,收敛了情绪,对霍昱道:“皇帝,哀家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既然你不领情,那哀家就不管了。”
言罢,太后玉手一挥,便有宫人上前抬起圈椅,她身侧的另外一名男宠有些受惊,但同时也暗暗庆喜少了一个劲敌。看来以后在太后身边,还得小心翼翼。
待太后一行人离开,沈宜莲跪拜谢恩:“民女多谢皇上!”
沈宜莲方才亲眼看见霍昱掐死了太后的男宠,她对这个暴戾成性的帝王又有了全新的认知,更是被霍昱举手投足之间的王者气息所深深折服。此刻,她凝视着霍昱的皂靴,心跳狂乱,忍不住胡思乱想。
皇上出手解围,是……在意自己么?
每个女子心中都有英雄情节,更是会无意识间慕强,尤其帝王还是沈宜莲的前未婚夫。
这种曾经有过的“牵连”与“关系”,让沈宜莲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
她多希望,如今身处泥潭之际,会有人朝她伸出双手,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然而,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沈宜莲壮胆抬起头来,却见帝王正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身侧的三妹妹。
沈宜莲的心头一紧。
难道,皇上方才不惜与太后翻脸,是为了给三妹妹解围?
也是了,三妹妹容貌清媚,是个美人,且还云英未嫁。皇上岂会在意自己?当然是冲着三妹妹来的。
沈宜莲的心一阵阵的揪着难受,像是被人用尖锐的刀片搅了一遍又一遍。
而此时,沈宜姝脑袋昏沉沉,跪在那里静等着暴君离开,如此一来,她就能回去睡觉了。
昏黄余晖将暴君的影子拉得老长,沈宜姝就盯着青石地面上的影子。
瞧瞧,不愧是暴君,就连影子也格凶悍残暴。
可半晌过去,影子纹丝不动。
沈宜姝高热未退,歪着脑袋又盯了一会影子,然后她猛然的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暴君狭长的眸。
沈宜姝脑子里稀里糊涂,一会想着葬身鳄鱼腹时,如何能死得快一些;一会又在想,她还没嫁过人,就这么死了太过可惜。
她还是歪着脑袋,高热烧糊涂了,喃喃自语:“皇上,我还不想死。”
多么直接又简单的诉求。
霍昱见她眸中氤氲着一片水汽,娇滴滴的,宛若一朵因为雨打才绽放的栀子,他招了招手,像是对待一只小宠物:“过来。”
沈宜姝艰难的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霍昱面前,原本是仰面的姿势,但她又意识到不可“直视龙颜”,遂又垂下脑袋。
霍昱捏起她的下巴,又让她重新抬头,暴君不顾旁人在场,对沈宜姝道:“不想死的话,你好好爱朕,要对朕深情不渝,愿意为了朕赴汤蹈火,做一切事情。可听明白了?”
沈宜姝阴沉着小脸,心中苦涩极了。
暴君必然是缺爱!
不然,为何要逼着自己爱他。
行吧,为了活下去,她可以“狠狠爱”他。
沈宜姝身子发软,几乎就是靠着霍昱的手支撑,她两眼汪汪:“微臣爱皇上,且会一直深爱着皇上。”才怪!
霍昱仿佛被/取/悦到了:“很好。”
一语毕,他把沈宜姝打横抱起,亲自送去值房的榻上。
沈宜莲目睹了这一切,心,仿佛又被人凌迟了一遭。
这无关乎/风/月,只不过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却因为命运多变,而与她擦肩而过了。
倘若从未拥有过,那倒是谈不上失去。
真正令人痛苦的是,差一点拥有,但最后摊开双手,却发现空空如矣。
这厢,沈宜姝被霍昱放在了榻上。
霍昱直起身,却发现衣摆被小东西攥在手里。小巧素白的手,与玄色龙袍形成鲜明对比,她就像是一只害怕被人遗弃的可怜宠物。
沈宜姝趁病谈条件:“皇上,假如哪日微臣必须去死,皇上可否莫要让微臣喂鱼?死得太难看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霍昱薄唇微勾,嗓音低沉,不疾不徐,仿佛是两人之间说着悄悄话,他道:“那就看你表现。”
沈宜姝点头,眼角滑落泪珠子,小模样楚楚可怜:“微臣定会好好表现,皇上当真是仁德之君,心善仁慈,让微臣爱慕不已。”
她放开了帝王的龙袍,但那上面有了褶皱,她觉得不太合适,又伸手替帝王理了理,拉整齐了一些。
霍昱垂眸看着她的小动作:“朕命你明日康复,可听清楚了?”
沈宜姝嗓音软软的,有气无力:“微臣定当尽力。”
霍昱见她如此嘴甜,且乖巧,他心情甚好,离开时并未再制造出任何残暴之事。
沈宜莲迈入屋子,看着躺在床上的三妹妹,她兀自抹了把泪,心中除却空洞之外,还有一些嫉恨。
*
定北侯府,傅家。
夜色阑珊,春风徐徐,廊下灯笼摇曳,微光的影子在地面晃动。
堂屋内,下人皆被屏退,定北侯一巴掌扇在了傅靖云脸上,愤愤道:“混账东西!你是想害死全家么?!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醒悟?在皇上跟前待过的女子,就算是日后出宫,也不是旁人能碰的!更何况,皇上对沈三姑娘的态度本就奇怪!”
“我警告你,日后不准再接近沈三姑娘!”
傅靖云被打偏了脸,他没有一句怨言。
他能够理解父亲,但与此同时,他不会轻易改变心意。他心悦沈宜姝,尤其是眼下得知沈宜姝的处境,他更是坚定了心意。男子对自己喜欢的姑娘,都有天生的保护/欲。
傅靖云不想惹怒定北侯,只道:“父亲,儿子不会再鲁莽行事。”
其他的,他无法再承诺。
*
当晚,后宫嫔妃们陆陆续续派人给沈宜姝送了补品,以及一些布料、水粉、首饰。
沈宜姝这一次病倒后,她深刻体会了一次身为帝王“眼前红人”的待遇。
她也知道,这些嫔妃如此关照她,无非是想得到皇上的宠爱。
谁让她是司寝官呢,帝王的衣食住行,都与她有干系。
晚上喝过汤药,又眯了一小会,沈宜姝退了热,人也恢复了稍许精神。
沈宜莲虽然入宫了,但新帝只给了她宫婢的身份,卑微极了。
她看着一屋子的礼物,说实话,心生艳羡的同时,也甚是酸楚。
“三妹妹,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理?”沈宜莲经历了被和离,人也谨慎多了。
沈宜姝眼下除却小命之外,对什么都不是很在乎。
她不能得罪了暴君,同样也不能得罪了后宫的嫔妃。
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无常,谁知道日后谁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沈宜姝如实说:“长姐,宫里的娘娘们都想争宠,这才来巴结我,我若是直接把东西退回去,难免会招惹不必要的仇恨。在宫里生存,最忌讳的就是得罪人,既然娘娘们已经巴结了,那我就去皇上跟前提醒一句呗。”
沈宜莲看着三妹妹,并没有瞧出三妹妹自己想要争宠的意思。
她心生纳闷,问了一句:“三妹妹,你对皇上……是爱慕么?”
沈宜姝立刻警觉,左右看了看,确定屋内没有旁人,才拉过长姐的手,一脸受惊过度,压低了声音道:“长姐,你我姐妹二人眼下如履薄冰,有些话万不能乱讲。这宫里说了算的人是皇上,唯有哄好了皇上,咱们才能活命,皇上想听什么话,咱们就说什么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