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字说完,全场掌声不息,足足维持了半分钟。
然后教授看向了第一排的我,露出一丝微笑,“接下来,有请我们学院的代表,北原拓也上台演讲。”
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然后在掌声跟不少口哨声中抬步走上礼台。
黄色的光照在我脸上,有点刺眼。
我眯了眯眼睛,扫视底下的观众。
不出意外的,我看到了我老爸,还有依偎在他身边,看似感动的眼泪都要落下来的Aiko秘书。
我恶心得像是不小心把脸塞进半个月没清理的猫砂盆。
好在,看不顺眼那两人的不只是我。
我的两个哥哥都坐在离我老爸好远的位置,也都在看着我。只不过,比起我大哥清爽帅气的脸庞,我二哥裹得跟木乃伊一样严实。
大哥拓真朝我露出鼓励的笑容,二哥拓哉正在忙着低头躲避旁人投来的怪异的眼神。
不是我说,虽然你是大明星,甚至到了副业唱歌都能去红白歌会的那种,那也不能在室内也裹这么多啊!
这样别人不是把你当大明星,就是把你当逃犯吧!
算了,时间有限,不吐槽了。
我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开始背我熬夜写下来的稿子。
当然,里面的内容基本由过去十年日本各大兽医院校毕业典礼致辞东拼西凑完成。好在这个玩意不像那些论文一样要先在防抄袭网站上过一遍,否则我就要丢掉那还没拿到手的毕业证书了。
背完后,观察旁边众教授还有底下观众的表情,我的演讲应该还成。
我松了一口气,鞠躬,然后就走下台。
最后,自然就是领毕业证书。
当毕业典礼结束,我的同行们都忙着拍照纪念,我也被团团围住,部分善于钻研人际关系的男同学,还有绝大多数的女同学都围在我身边合照。
我忙到脸都笑僵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两个哥哥终于看够了戏,这才走上来替我解围。
我跟着他们一路走到停车场,最后坐上我爸的那辆加长版劳斯莱斯。
车牌号竟然还是东京的。
有病吧,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他是东京医院的理事?
大哥拓真看了我一眼,“终于肯见我们了?”
我撇嘴,“不是肯不肯,平时太忙了才不回去。你们不也没来看我?”
“不知道哪个中二的小屁孩,离家出走前大吼这辈子都不要家人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二哥拓哉哼笑。
我也哼了一声,包括那贱的要死的表情都跟拓哉一模一样,“所以现在你们终于不是人了?”
拓哉脸一僵,最后咬牙切齿地揪住我耳朵,狠狠地拧了一下。
“你小子再敢说一遍???”
我痛的大叫,踹了拓哉一脚,然后缩到拓真身边。
“大哥,拓哉欺负我!”
“叫哥!”拓哉喊道。
“我不!”我喊回去。
我们两个便隔着拓真吵了起来,最后,这个好像永远都很优雅冷静的男人也受不了地扶额,最后一人瞪了一眼。
我跟拓哉像是按下消音键,如同鹌颧一样缩回脑袋。
然后我们俩的表情都怪异起来,忍不住了,终于笑出声。
六年没有见面的隔阂随着打闹一并消失。
我刚想问一下我两个哥哥最近的生活,结果车门突然被打开。
我扭头,看见门外站着我爸还有Aiko秘书。
刚才热闹的气氛立刻冷了下来。
我们三兄弟相当有默契地坐到最后一排,将中间两个位置留给那两个大人。
Aiko酱的脸又白了下来。
说真的,我相当佩服她像小说一样,说白就白,说红就红的脸。
“北原理事.....我......”她喃喃道。
我爸的脸黑了,“拓也,不准对人这么不尊敬!”
我了个操。
挪动屁股的是三个人,凭什么就点我的名?
我顿时顶回去,“我从不对人不尊敬,你不能冤枉我啊。你睁大眼睛看看,那是人吗?!”
“北!原!拓!……也!”
我老爹的脸都气红了,变成他那个秘书同款的颜色。
我还在喋喋不休,“想要人的尊重,先做一些人做的事。”
我爸受不了了,竟然扬手就想扇我一巴掌。
我能让他扇吗?
等下回东京,还要见很多人呢,顶这个巴掌印像什么事儿。
我立刻躲开,我的两个哥哥也上前,拦住了我爸。
我爸动不了手,就只能张嘴跟我对骂。
他还是个好面子的人,家丑不外扬,他将跟着他的司机打发走,关上车门,骂了我足足半个小时。
我也骂了他半个小时。
那过去六年都憋在心里的怨愤,像是溃堤的洪水,此刻全部都涌了上来。
我们这两个锦衣玉食的‘上流人士’,把能想象的到的、最恶毒的话,对着本该最亲密的人说了出来。
我这些年都混在学生群体当中,我自觉更胜一筹。
最后,我终于把我爸骂到心累。
我们俩不欢而散。
我鸠占鹊巢,把我爸从他自己的车上赶了下来,管他最后怎么回去。
秘书自然得陪着我爸。她一开始还有心思装楚楚可怜,最后,被我们父子俩凶狠的架势给吓坏了,连眼底花了都没发现。
在看到我将我爸的车直接开走时,他除了气得跺脚以外什么都没干的时候,Aiko酱脸都绿了。
我忍不住得意。
傻逼女人,不会真的以为把我赶走了吧。
我们吵得再凶,那也是父子。你又是哪根葱?
但是不到十分钟我就开始后悔了。
我才是傻逼吧,从北海道开车回东京是要跨海坐渡轮的啊!我为什么要放弃一个多小时的飞机来开这么久的车???
拓哉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幽幽开口,“是你非要坐这辆车的。”
我气笑了,“见鬼,我们去机场,车到时候老头子自己想办法弄回去吧!”
这天,我们真的是坐飞机回去的。
毕业典礼在下午,我还要回公寓收拾行李,所以最后到家的时候都要凌晨了。
我注意到,我爸并不在家。
我又想发火,但是当事人不在,只能忍住。
我刻意没有在客厅停留,以最快速度将所有行李搬上我的房间。
里面竟然还维持着我当年走时的模样。
电视柜旁摆着我当初还没看完的赛车录像带,桌面是我一贯的凌乱。展柜上,我最爱的三张青眼白龙卡好好地呆在玻璃盒里,旁边摆着我珍藏的怪猎模型。
雄火龙还张着翅膀,电龙还在冲刺,雷狼龙还在咆哮。
但是模型旁边,妈妈送我的那束白菊已经干枯得不成样。
我眼睛一酸。
我强行挪开眼睛,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拾到一半,不得劲,又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恍惚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朦胧地睁开眼睛。
然后,立刻被吓得弹起来。
“老头子你干嘛?”我警惕地看着溜进我房间的老爸。
老男人也有些尴尬,冷哼了一声,将一张纸甩给我。
我将那张纸拎起来,定眼看去。
什么鬼?地契?
我接着读下去,不禁目瞪狗呆。
“北海道龙京牧场.....购买协议书?”
我爸扭过头不肯看我,半响后,别扭地说道:“我昨晚在酒局上喝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签了这个购买协议......我们北原家的人可不能干给猪看病那样下/贱的事。”
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看我爸那个尴尬到爆的样子,我到底是不忍心说出来,我学的其实是小动物专科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