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轩来京城不久,见了太多虚与委蛇之人。
不要说一个丫鬟,就是金山银山,也上赶着捧到他面前。
永安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候府世子也是难得的人才。沈家三爷虽顽劣了一些,品行上佳,为人单纯直爽。
唯有这二爷,游手好闲,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逗鸟吃酒,满身胭脂味,实在不是一路人。
沈从霖当然知道小王爷在想什么,他唇畔扬起淡淡的笑意,极为恭敬的说道:“难得小王爷喜欢,这婢子是个有主见的,如若她愿意跟小王爷离开,那沈某何不成全二位,也算是与小王爷结个善缘?”
春婉从未,从未在二爷的脸上看到这么温良的笑容。
带着一些市井气息,给人的感觉便是家世好一点的纨绔子弟,算不上多有礼,却如羊一般温和无害。
而他看着春婉的眼神,似是在鼓励她。
唐子轩也看向春婉。
如若她跟自己回王府,虽不知道要怎么安排她,但是……
总比跟在沈二的身边强。
候府三子,听闻沈二是抱养来的,既没有爵位,也没有家业,一辈子大约就这样了。
沈二实非良人,自己这么做也算是救人于水火?
春婉跟在二爷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
别人不知道,她却最清楚。
二爷并不如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
她又想到了那个雨夜,二爷的剑,实在是太快了。如果二爷想要她死,她绝对活不过今晚。
沈从霖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等候。
途中,旁若无人的端起酒杯,含了一口酒。
脸上始终是得体的笑意,就和那些在小王爷面前低头哈腰的人没什么区别。镇北王如今的地位,谁不想上赶着巴结,永安候府也不例外。
而他心里却在琢磨,要赐给这小奴儿一个怎样的死法?
她今日弃了自己,实在该死。至少也要额头刻字,尸体挂在城墙上暴晒三日才是。
还是剁碎了喂给阿财做口粮?
不如带回海棠苑,慢慢地折磨至死。
不过,她这一身美人皮如果能完好无损的收藏起来,也不错。有时候想起了,还能翻出来看看。
美哉美哉,沈从霖脸上的笑容更甚,似是对最后一个方案极其满意。
他温柔的说道:“婉婉,跟在小王爷身边可要用心伺候,事事以新主子为先,明白吗?”
唐子轩也在等。
春婉手微抖,她强迫自己镇定。
二爷这样……
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五官的轮廓在灯火下愈发柔和,黑眸噙着笑,和话本中的俏郎君如出一辙,若性子再收敛些,前途再光明些,必定是京城诸多名门闺秀的争先恐后都想嫁的人。
二爷的马车,怕是要堆满鲜花。
有时候,看着他,完全想不起霍郎的模样。
大概是二爷太过艳丽,似牡丹,富贵耀眼,无人能盖过他的风头。
却只有她看到,牡丹也是会杀人的。
那花瓣淬了红色的血,妖娆到令人窒息。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不像是被逼迫。缓缓抬头,对不远处的二爷露出一丝微笑。
沈从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僵住。
当他看到春婉这一抹笑容后,忽然就后悔说了刚才的那番话。
小奴儿怕要欢天喜地的、头也不回的奔向小王爷的怀抱。
就是不知道她临死前,能否像刚才那样,再对自己笑一下?她如果愿意,他也可以考虑赐她全尸。
“二爷。”春婉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似夜莺,好听得不行:“奴婢只想常伴二爷左右。”
她表明了心意。
唐子轩的眸中流露出一抹困惑,这位如娇似玉的小娘子,当真是心甘情愿留在沈二的身边?
镇北王府……
不够让她动心?
沈从霖喝完杯中的酒,神色与之前无二,依旧是带着浪荡气息的得体,看似上不了什么台面。
“小王爷,你看这……”他故作为难:“要不,沈某再劝劝?”
唐子轩为人对事光明磊落,他绝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
听到春婉的话,虽然诧异,却也默许了。
他还是有些怕,有些不舍。怕见不到,更怕下次见到她就不是今日这般完好的模样。
小王爷轻声说道:“若以后不想在候府待了,可以来找我。”
这回轮到春婉错愕。
她与小王爷萍水相逢,为何他会如此关心自己?
沈从霖微笑道:“还不快谢过小王爷。”
春婉行礼:“多谢小王爷厚爱,奴婢三生有幸。”
沈从霖大大方方的与小王爷道别。
他带着春婉离开,路过那间包厢,之前邀请他吃酒的人又来了,见到春婉的时候双眼放光——这可真是个小美人儿啊!
和花楼里的那些胭脂俗粉完全不同!
沈从霖与其攀谈两句,约了下棋的日子,便带着春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