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废弃的民宅。
夜森然,风孤唳,荒草短篱一片鬼气,枯木怪石张牙舞爪,瓦缝之间隐约传来幽幽咽咽的声响,混杂有淡淡的血腥气。
苏倾河僵硬地迈着步子,绕了一大圈才在庭廊深处找到人。
黑暗中,晏闻遐一袭单衣,背朝她立于空庭之内,唯右手拇指的玉扳指散发出青蓝色的荧荧幽光,气场冷得仿佛能抖下来冰碴子,看上去病态又可怖。
只听他喃喃道:“阿荇。”
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可这周围并没有人。
苏倾河身后,君怜月素指拈弦,轻道:“你当然看不见,那是他的心魔。”
心魔?那不是无情道的标配吗?
苏·话本达人·倾河瞬间脑补了一堆爱恨纠缠、误会重重的狗血故事。
藏得够深啊,晏老五。
君怜月似是看透她的心思,冷笑道:“那可不是什么深情执念,而是货真价实的魔毒——华胥引。”
“这东西是濠梁城的手笔,还得多谢那个姜三小姐。”
她抚上苏倾河的脊背,筝音一变:“该你出场了。”
苏倾河心里发毛,却听到自己发出了无比乖巧的声音:“世君大人。”
……她才不会这么谄媚呢!
晏闻遐闻声一震,啐了口鲜血,转过身冷声呵斥:“滚回去!”
苏倾河想:我也想滚啊!
步子却依然不自主往前:“我可以帮您。”
四目相对,她清晰无比地看到了晏闻遐赤红双眼中的杀机。
“……”
看样子,他俩的革命友谊是塑料材质的。
身子还在不知死活地往前走,又娇滴滴唤了一句“世君大人”。
再不自救,就真的没命了!
苏倾河使出浑身解数,努力调动流月髓与凄凉筝对抗。分秒必争,身体始终不受控制,双手缓缓举起了匕首,但似乎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说什么呢?
对面,晏闻遐目光幽邃,衣衫濡血,唇角却勾起一抹准备大开杀戒的笑意。
这时候说“饶命”肯定屁用没有,苏倾河脑袋里一片空白,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憋出一个段子:
“你知道怎么把二逼变成土逼吗?”
话一出口,连筝音都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晏闻遐泛红的眼尾狠狠抽搐了一下。
苏倾河欲哭无泪,只想立刻钻回自己的棺材板里咬舌自尽,一边攥着匕首向他劈去,一边硬着头皮继续道:“给他一刀。”
灼目的红光陡然冲她袭来,周身禁锢一撤,苏倾河只来得及闭上眼睛,被晏闻遐一把扯入怀中。
石块飞迸,气流滚烫,风嚎似鬼哭一般。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晏闻遐气海翻涌,灵台强撑着保持清醒,抬手打出一个气诀,硬生生将光柱撞了回去。
浓云渐渐散开,露出白花花的缺月,好似一柄快薄的银刃。
碎石划破衣衫,苏倾河忍着涅槃刺的反噬,睁开眼,唇色蓦地灰白:“晏企之……”
刀锋没入处,距离他的心口只有一寸。
虚空中传来君怜月阴谋得逞的大笑:“溯冥剑主,想不到你这副模样,居然还会出手护她。”
“这刀上淬了灵鲛一族特制的千年寒毒,专门针对纯阳血脉,你且慢慢消受吧。”
幻影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
衣上、手上都是他温热的血,苏倾河颤抖着去摸储物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你别动,先别说话,我身上带了药……”
小姑娘眼泪汪汪,手指尖都在打颤,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
晏闻遐以内力逼出匕首,快速封了身上几处穴道,在废墟中支撑起身子,嘶哑挤出一句:“死不了。”
极轻的三个字,却让苏倾河稍稍安了心。
她胡乱擦了把眼泪,递去一瓶玉露,问:“传音镜还能用吗?我帮你联系顾大哥他们。”
晏闻遐不接,指尖掐出回春诀:“魔魇之事,谁都不要说。”
他身上煞气未散,眼中赤红,好像随时会走火入魔。
遇魔则斩,是道盟的规矩。
他修习魔功之事,连晏闻度都毫无察觉。
苏倾河又倔强地把玉露往他跟前送了送。
晏闻遐眉宇间染上一抹复杂,顿了顿,叹道:“这些伤药,于我无用。”
苏倾河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了继承炎离赤火,早就在羲凰陵火池中重铸了血脉,世上鲜少有法子能伤到他,可一旦受伤,绝不是寻常药物能治愈的。
难怪他的脸色到现在都不正常。
“那你要怎么办?”
话音刚落,二人头顶便罩下一片黑影,凉气从四面八方侵入肌骨,鬼魅的眼睛向星星一样密布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