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怎么宇文掌门和大家都一齐来了这玉蟾宫?”
“难道是来拜访我师尊的?”
“那我怎么没提前收到拜帖?”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禹天赐可是宇文掌门亲子。”
“所以宇文掌门, 你难道是提前收到消息, 特意带人来此抓奸的?”
没想到沈星河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众人顿时被他这大胆至极的辛辣言辞惊在原地。
一时间, 整个玉蟾宫内针落可闻, 众人都屏住呼吸, 一同向太一掌门宇文珏看去。
毕竟这位可是一下就被沈星河推上了风口浪尖。
宇文珏是一个斯文又俊美的男人,身姿修长。
深蓝华服上, 混元星宿拱绕天极, 北辰之星熠熠生辉——那是太一宗的标志性图腾。
宇文珏为出窍后期尊者, 实力不俗。
自一千年前接任太一宗掌门,宇文珏早见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
因此,虽然沈星河出言不逊, 宇文珏却丝毫没有被其激怒,只微微眯起眼睛, 颔首瞧着那台阶上的少年。
这是宇文珏第一次见到沈星河。
在此之前, 宇文珏对沈星河的所有了解, 皆来自于属下的汇报及禹天赐口中。
如众人所言, 沈星河确实有比他父亲沈轻舟更出众的美貌。
虽然这美貌现在还略显稚嫩, 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未来沈星河定会出落成一位绝色美人。
沈星河的表现也果然如传闻所言,既骄纵无理,又丝毫不懂得掩饰。
但若他真的只空有美貌,又是如何躲过禹天赐算计的呢?
虽然宇文珏很清楚, 禹天赐的计划破绽百出,几乎不可能成功,但沈星河也确实失踪了两天。
但现在,闹剧的主角从沈星河变成了容烬,原本该与禹天赐成事的沈星河却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还是说,沈星河其实并非真如他表现出的那样骄纵浅薄?
宇文珏不相信巧合。
虽然沈星河只有十九岁,人生阅历比之他们几乎为零,宇文珏却并不放心。
因此,虽然沈星河的话极为难听,还骤然把禹天赐是他亲子的消息公之于众,宇文珏却依旧面不改色。
只神色平淡道,“沈修士慎言。”
他微微侧头,看向偏殿前同样怔住的两人,声音不急不缓。
“天赐与容烬两情相悦,情难自已之下,难免行事偏颇,倒是让诸位看了笑话。”
众人:……
沈星河:……
没想到这堂堂太一掌门竟也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瞎话,沈星河一时间简直叹为观止。
他幽幽在神魂中对君伏道,我发现一件事。】
君伏:什么?】
沈星河深深叹出一口气来,我发现,和这些老东西比,我的脸皮果然还太薄了!】
君伏:……
神魂中,沈星河的元婴小人儿掏出小镜子,对着镜子掐了掐自己的脸,是时候把锻炼脸皮厚度也加进训练菜单了。】
君伏:……
倒也不必。
这边,沈星河正因太一掌门宇文珏的信口开河惊叹不已。
玉蟾宫偏殿前,禹天赐也被宇文珏这番话惊呆了。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宇文珏竟没有否认他们的父子关系!
禹天赐出生至今已有一百八十年,在这近两百年时光中,宇文珏从未带他进过太一宗的大门,一直把他秘密养在凡间,只有少数几个心腹清楚禹天赐的真正身份。
宇文珏也从不允许禹天赐在外叫他“爹”和“父亲”。
但现在,在一众宗门世家之人的面前,宇文珏竟没有否认他们的关系!
这是否说明,爹终于肯让他走到人前,也终于承认他了?!
一时间,巨大的狂喜充斥在禹天赐心头。
但紧接着,禹天赐便想起,刚才宇文珏除了没否认他们的关系,竟还说他与容烬是两情相悦!
一想到这,禹天赐的神情顿时扭曲起来,低头看向正狼狈倒在血泊中的容烬。
平心而论,容烬的相貌身材其实都十分不错,若只是个暖床的,禹天赐也不介意收下他。
但容烬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废物,身后也没有任何倚靠,与沈星河岂止天渊之别?
一想到原本以为已经到手的美人,醒来后竟变成了容烬这废物,禹天赐心中霎时涌上一股戾气,猛地向容烬胸口踹去。
容烬本就被他毫无节制折腾了两天,片刻前又被禹天赐赶出屋子,还被花瓶砸破了头,早已狼狈至极。
此刻又受了禹天赐的窝心脚,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沈星河见状,立刻煽风点火。
“宇文掌门,我看禹天赐这模样,也不像是和容烬两情相悦啊。”
“还是说,家暴是你们宇文家的传统?”
说完,沈星河惊讶地上上下下看了宇文珏半晌,虽然并未说话,却满脸都写着“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太一掌门”。
沈星河虽然站在主殿台阶上,与众人相隔数十米,但此地皆为修真者,自然把他脸上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众人即使明知道今早这事里有猫腻,却仍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禹天赐本就放浪形骸了两天,满心都被即将迎娶沈星河,洗筋伐髓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乐飘了,此时却骤逢巨变,大喜大悲之下,早已有些神志不清。
但就在这节骨眼上,他却又听到沈星河的讥讽,以及陌生人的嘲笑声,还有宇文珏自片刻前便紧盯着他的看似温和却冰冷刺骨的目光。
一时间,禹天赐只觉得脑中嗡鸣,立刻大声反驳,“不是!才不是!你们别听他胡说!”
“……爹!这不对啊!这不对!”
“你知道的,我那天明明是要……!”
尖锐的咆哮戛然而止,禹天赐忽然软软倒了下去。
众人都看得出,这是宇文珏出手了。
宇文珏却依旧面不改色,只缓缓摩挲着手中枝缠叶绕的“墨槐骨笛”,温声吩咐身后的太一宗弟子,带禹天赐和容烬去另一处干净的偏殿休息。
在这之后,宇文珏才对众人道,“宇文教子无方,惊扰诸位。”
今早随宇文珏来玉蟾宫者皆为一流宗门、世家的代表,并不畏惧太一宗,闻言皆笑而不语。
只有一身水蓝流仙裙的天一水阁阁主柔声说道,“宇文掌门言重,我等自不会因沈修士之言误会于您。”
台阶上的沈星河闻言,顿时撇了撇嘴。
就见宇文珏忽然神色犀利向他看来,淡声问他,“不知沈修士是从何处得知,我与天赐实为父子?”
宇文珏定定看着沈星河,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处变化。
自允许禹天赐去隐仙宗,宇文珏便清楚,以禹天赐的脑子,根本守不住任何秘密。
所以,宇文珏一早便做好他和禹天赐父子关系暴露的准备。
但在此之前,沈星河与禹天赐在隐仙宗时明明从未见过,仅有的一次短暂接触,也是在太一宗地界,众目睽睽之下,沈星河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禹天赐。
如此情况下,沈星河又是从何处得知,禹天赐是他儿子的?
难道是自他师尊云舒月那知道的?
而若云舒月知晓禹天赐为宇文珏之子,那他又是否已经知晓隐仙宗其他几人的身份?
更有甚者,云舒月是否已知晓,几大宗门世家手中那与他有关的秘密?
一时间,宇文珏思忖良多。
沈星河闻言,神色却忽然有些尴尬。
宇文珏微微眯眼,就听沈星河略显心虚道,“我本来也不是很确定啊。”
“这不是前两天在天权城,听到大家都在讨论么。”
“刚才见宇文掌门你呼啦啦带这么多人来玉蟾宫,又恰好看到禹天赐和容烬衣衫不整的模样,换谁谁不以为你们是来抓奸的啊……”
见自己越说宇文珏脸色越不好,握着“墨槐骨笛”的手也隐隐有青筋凸起,沈星河的声音略微弱了下去,紧接着却又理直气壮挺起胸膛,对宇文珏道,“不信你问问你身后那些人,他们肯定也都听说过这件事!”
见沈星河信誓旦旦,宇文珏神色微沉,这才回首看向身后诸人,“果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