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啼霜看着目光冰冷的裴野,越想越害怕,总觉得自己这条小命很可能就要不保了。
与此同时,他忽然福至心灵,急中生智地对着裴野来了一声:“汪!”
他原想学装大虫学老虎叫,但他寻常只听阿兄阿姊拿那大虫的名号来吓唬他,却不知这兽中之王是如何叫唤的。
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假装自己是只犬儿,毕竟他只听说过裴野厌猫,却没怎么听说过他不待见狗,所以装犬儿还是要安全些。
但裴野只是看着他,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方啼霜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试探性地叫唤了几声:“汪!汪汪汪?”
虽然你讨厌猫,但我现在是狗,方啼霜心里很害怕地碎碎念道,可千万别砍我的脑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用两只前爪护住了自己可怜的小脑袋——虽然带上老虎帽后,他的脑袋实在也说不上是小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瞧见眼前这位向来是一脸冷淡神色的小皇帝,嘴角忽然微不可见地向上抬了片刻。
那笑意转瞬即逝,还没等方啼霜回过味来,那笑容便已经消失了,快的像是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裴野身侧的掌事公公满脸推笑,试图缓和气氛道:“圣人今日一出门便接了一只喜气洋洋的小猫儿,这想必也算是中了头彩,今岁定然是政通人和、海晏河清的一年。”
说完他便要伸出手来,小心翼翼道:“圣人将那小猫儿给奴婢吧。”
裴野并没有动,只是道:“既是头彩,孤又怎么好拱手让人?”
他今日瞧起来心情挺好,那掌事公公本就是个人精,虽然新官上任,但到底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哪里会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话。
他忙做出请罪的模样,而后赔笑道:“圣人说的极是,是老奴糊涂了。”
说完他见裴野眉目间未有怒意,于是便稍稍放下心来,转身道:“起驾——回宫——”
这一路上,方啼霜都缩头缩尾的,在裴野怀里,他如坐针毡,心里苦不堪言,但面上却一动也不敢动,只得一脸乖巧地木在他怀里。
他身上那股熏香一阵又一阵地往他鼻尖钻去,方啼霜发现自己莫名还挺喜欢闻嗅这个香味的,如果这人不是裴野的话,他大概会恬不知耻地往他衣袖里钻。
可惜他是皇帝,方啼霜即便是有滔天的胆子,也不敢和他这样耍闹。
“一会儿差人去猫舍里问问,是谁人给它喂了酒,”裴野的眉微皱,面上又浮起了那种冰冷又淡漠的嫌恶,“一身的酒气。”
身侧的掌事公公忙应道:“是。”
方啼霜耳朵尖一颤,生怕猫舍里的宫人们因他而受罚,这才弱弱地唤了声:“喵呜~”
这事和他们没关系。
可惜裴野不是婉儿,和他丝毫没有默契,更别说能听从他的语音语调里猜测他的意思了。
“叫唤什么?”
他一开口,方啼霜莫名又犯了怂,把嘴一闭,又不敢动了,继续做他那只四肢僵硬的木偶猫。
一直到皇帝的轿辇停在了大明宫的正堂之前,裴野将他抱进殿内,而后稍一俯身,将他放下了。
方啼霜落了地,这才敢偷偷摸摸地背着他舒展了一下筋骨,等裴野一回头,他便又僵住了。
正堂里烧着地龙,又点着熏香,一进殿便是扑面而来的暖意,方啼霜顿时便犯了困。
但那皇帝就在跟前,方啼霜现在连走个路都顺拐,就更别提打盹睡觉了。
好在那掌事公公很善解猫意地给他取来了一个小团蒲,方啼霜立刻爬坐上去,一脸的严肃和乖巧。
堂上的裴野仿若视他于无物,把他带回来了,但却丝毫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兀自在桌案上批起了奏折。
方啼霜心里无不悲伤地想思索,这皇帝究竟是几个意思?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他回去?
他在团蒲上蹲坐了半天,后足都蹲麻了,醉意又被烘了上来,整只猫又开始恍惚。
案边上的裴野无意间抬眸,却见不远处那小猫儿像是困极了,一下又一下地点着脑袋,然后又摇晃摇晃脑袋,强打精神地坐端正起来。
紧接着它又开始点头,再偷偷往他这里瞥一眼,然后很卖力地睁大了眼睛,证明自己没睡着,然而很快就又开始往复方才那几个步骤。
裴野觉得有趣,不知不觉便盯着他看了许久。
等下一次再抬起眼的时候,他发现那小猫儿已经用五体投地的姿势睡着了。
裴野看向身侧的掌事公公:“椿烨。”
“老奴在。”戚椿烨一躬身,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地上凉。”裴野只说了这么一句。
但戚公公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先是轻手轻脚地将那小狸奴挪到了团蒲上,而后又找来了一块小绒毯盖在了它身上。
见堂上那皇帝不再开口,他知道自己意会对了,忙又退到他身侧,仔细候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