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年关还有六天的时候,朝臣开始休沐。
即便如此,桓墨看起来依然很忙。
他正依金宝珠所言,把皇帝的赏赐分给下属。
原先桓墨觉得,这本就是皇上给他的赏赐,他想怎么处置都可,可经过金宝珠一手,他每每给下属封赏的时候,便总有种要与金氏商讨一下的冲动。
在桓墨眼中这种想法简直莫名其妙,可偏偏每当回府时与金氏遇上,又会下意识的觉出几分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极其微妙。
似有若无。
却又如影随形。
若非要形容,倒有些像幼时弄丢自己的银锁却又不想被阿娘知道。
思及此,桓墨的抬起手按了按皱起的眉心,暗暗在心中冷笑了句。
……荒谬。
常副将看了眼神情有些不对的桓墨,心思一转,便小心问了句。
“侯爷您的赏赐全都分给我等,夫人可会……”
桓墨静静的盯了会常言勝。
直到盯到他额头冒汗,才淡淡开口道。
“安心收着吧,这就是夫人给你们的。”
常副将闻言擦了擦额边的汗渍,晒笑一声。
“不愧为侯夫人,若有时日属下定与拙襟上门拜谢。”
桓墨听着这话,只是点点头,抬手一挥便让人下去了。
待封赏完罢,内务府内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桓墨独自坐在屋内,静静的品了口新茶。
屋外日头尚好,斜阳顺着窗沿照进屋内,其中一寸落在桓墨滚动的喉结上,明明三九寒冬里,竟让人觉出几分莫名的焦躁来。
桓墨直到喝完整壶茶水才离开了内务府。
桓府的马车已经在内务府门口等了许久,这一看到侯爷出来,便匆匆掀开车帘迎侯爷上车。
待桓墨坐稳,徐管家便赶紧驱赶车马。
徐管家是看着桓墨长大的老人了,眼看着小少爷长大功成名就,娶得金家姑娘也贤惠持家,如今一切都好,两个孩子又是如此般配,却似离心一般不怎么交流,竟让他这个老头子都着急起来。
“侯爷,今日可是小年,政务再忙也要回去陪一陪夫人。”
桓墨坐在马车里,单手按在额头,正欲小憩。
今日不知怎么,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此时突然听到徐管家的话桓墨只觉得更焦躁了些。
“今日是小年?”
徐管家闻言便是一阵缄默,半晌又叹了口气。
“侯爷日理万机,忘记时日也是在所难免。”
不多久马车停下,桓府从马车上下来,刚进府中便看到在带着下人忙碌着打扫庭院的金氏,这一瞬间便又产生了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来。
这种莫名的情绪让桓墨觉得不悦,但却又无从排解,他淡淡瞥了眼在府中忙碌的金氏。
从他回府到现在,她都不曾往他这里看上一眼。
如此想着,桓墨眉宇间又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郁色。
日渐西沉,天边只剩最后一抹余晖勉强撑着光亮。
金宝珠抬手捏了捏后劲,看了眼疲惫的家丁,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都下去休息会,待会用膳。”
高寻闻言便往庭院边的假山石上一摊,累的完全不想动弹。
他今日足足被夫人指派着跑了整整一天,一会是陪管家采购,一会是卸货,一会又是除冰扫雪搬石头,他甚至还在后院和几个丫头一起洗桌布……
他高某人好歹也是堂堂中郎将,自从跟着夫人,根本就成了跑堂的!
憋屈,太憋屈了……
高寻想着便满是怨念的看了眼站在长廊下点灯的夫人。
此时金宝珠正垫着脚点着廊灯里的烛火。
暖色的灯火下女子额前的发丝带着丝丝汗意,妆发也有几分散乱。
眼前的场景让高寻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他摸了摸后劲正打算上前帮衬,却在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停住了身形。
夫人手中的烛芯此时正被侯爷拿在手里。
二人一同站在廊灯下,身影交叠,人影绰约,只让人望而生羡。
高寻心中感慨了下,便安静退下了。
桓府此时意外的安静,桓墨淡然把他二人身边的廊灯点亮,余光微微瞥向略显疲态的金氏。
“怎么不叫府里的下人来做?”
金宝珠今日真的很累,当初孝崇帝赐给桓墨的将军府着实大了点,搞得她每年年前的大扫除都得花上好几天。
其实她也可以不问,但是一想到去旧迎新的好兆头,便也就操持了。
只是没想到桓墨这厮会在这时候过来帮她点灯。
真是稀罕了。
从前做十年夫妻也没见他主动帮她做点事。
想着金宝珠又觉得生气。
她把整个府里打点完了,他倒来了,装模作样的抬抬手,便也算是帮忙了?
哼。
“府里的下人今日也都累了一天,便只剩下这点扫尾罢了,既然侯爷来了,那正好,门口还有两盏新灯没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