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僵持了多久,盛阔保持着端碗的姿势,手脚僵硬麻木,神情也黯然低落地覆满了哀伤低怜的情绪。
他垂着眸,碗里的粥凉了,感觉不到一点热气。
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人一走,房间安静下来,容胭蓦然睁开了双眼,从床上起身,费了点力气,坐了会喘息,她光着玉足,散着长发,打开房间的门,没能打开,门从外面锁上了。
容胭低头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浅又低的笑,不达眼底。
房间略微昏暗,她将散落的落地窗帘全部扯开,光线照射进来。
打开了落地窗,她站到了上面,这才看到,这间宅子的大致整体结构,挺复古的一座豪宅。
站着吹了会散进来的热风,随后下来,往阳台方向走去。
阳台有间门,轻易就被打开了,到了阳台边上。
这间房间位于三楼,偏中间的位置,能整体将豪宅露天泳池,及鸟语花香的院子风景,全然纳入眼中。
她竟不知,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关着的时候。
她被关过很多次,那是儿时,面临的只有漆黑无光又逼仄的空间,时不时会有蛇狼等各种凶残的动物放进来,她和那些野兽相薄,日日夜夜,只为苟延残喘。
她费力地爬上了护栏上,坐在了上面,纤细修长的双腿,落在了护栏外轻晃着。
任由暖意的阳光沐浴着。
“嘭!”
房间的门被暴力踢开,房间内有监控,盛阔不过离开了没多久,便看到了监控画面上容胭爬上了阳台,他紧的心脏都要裂开。
脚步踉跄,走的急不小心撞到了床角,发出的动静也大。
“阿胭,你在干什么?”
盛阔出现在阳台门口,嗓音低沉颤意,眼微微泛红。
“你下来好不好?不要吓我,阿胭,求你……”
声音几近温柔又小心翼翼地哄,不敢大了声,把人吓的直接往阳台跳下去。
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容胭低头看了眼被包扎完好的右手,感觉不到痛意了,伤口早就好了,她不知道这次自己又昏迷了多久。
只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令她窒息。
“你知道吗?”
慢慢抬眼,望向院子外的风景,显白无血色的唇挂着抹很浅的弧度:“我曾经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令我厌恶的。”
“后来我知道了,是给了我喘息却不给我能足够喘息的人,让我这么厌恶的。”
“再后来,我的世界出现了哥哥,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我,可是我不行啊,护的在好,我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让自己好好活着,她也想,可是这具残破孱弱的身躯,连苟延残喘都是奢望。
她有很多的不甘心,可不甘心又如何?
世人都畏惧她,容家掌权人,何其风光,那些虚名,她从不在乎,夺来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多喘一下息。
她微微转头,微风吹动着她垂落的青丝,纤瘦又虚弱的身影,弱柳扶风,极易被摧残。
她朝着门口神色慌张无措的人看去,唇角的弧度上扬又慢慢加深了些:“再后来的后来,我的世界除了哥哥,也多了一个试图想霸占我的人。”
“可是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他说过不会骗我,不会背叛我,可是他说的都是假的,他全都违背了。”
当初,她只觉得,养了只金丝雀会让暴虐的心情好一些,但时间久了,她才知道,除了让她心情好,也能让她发疯的。
“对不起,阿胭……”
“我不是故意的,你下来好不好?”
他边哀求,边道歉,边往前伸手,边往前走近,神色紧绷到了极点,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将她扯下来,或者锁在房间里,她就不会乱跑了,不是吗?
这些不是她曾经这么对他的吗?为了让他听话。
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听话,用命威胁他。
容胭冷眼旁观着看他靠近,她没什么反应,重新转头,看向院里的风景,开的盛艳的花,像血一样红。
容胭没有这么极端,直接就从阳台上跳下去了,她也可以这么极端,但是她不想,跳下去如果不能直接断气,她会被折磨的很痛苦。
所以,等盛阔从身后快速将她抱下来时,她都安静的没有一点反抗。
双眼无神,剩下了空洞麻木望着一处。
还有什么,能让她相信的呢?
从前只当成只金丝雀养着,养久了好像变质了。
抱着怀里轻的感觉不到重量的人手都在发抖,盛阔将人抱紧,抱回了房间内,将她平稳放在床上躺着。
“阿胭,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抛下我……”
他躺在一侧,下颌埋进她的颈窝处,低声哀求。
容胭眼神无光,睁太久了,有些累,轻轻阖上了眼。
静默良久后,寂静的房间,是她轻柔又低的声音:“我想哥哥了。”
盛阔无声的攥紧了拳头,片刻松开,他将人往怀里贴近,任由自己身上的温度,渡到了怀里的人身上。
“不要想他……”他想说,不要想别人,你想我。
可话,卡在了喉咙里,迟迟地蹦不出来。
房间再次变的昏暗,不见天日似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不到时间。
她饿了,盛阔端着吃的进来,轻声温柔地哄着她吃下。
他来了,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回应,安静麻木地像块木头。
容胭动了一下手脚,有锁链拖动的声音,她光着脚,在房间内走动。
走到卫生间门口,突然感觉一阵窒息,喘不过气来,容胭弯下腰,靠着墙,低咳起来,遂变的越发急促。
天好像冷了,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外面飘下的雪花。
她没什么感觉的,咳了一下,站起身,往落地窗走去。
把窗帘拉开,看到了窗外白茫茫一片的雪,玻璃窗上,结了霜花。
容胭靠着窗直接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不到冷,她身体本来就是冷的,撑不了多久了,她好想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近日,铩羽堂内部出现了动乱,盛阔忙起来处理这些叛徒,等处理完,时间都过去了一半。
他抬头看向窗外,下雪了。
也快过年了,他将容胭关了几个月,她一直都没理他,唯一开口的话,就是问她哥哥。
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笔,他垂下眼眸,看着纸上落下的字。
他认识字,他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计划的接近她,却也是,从一开始就欺骗她。
她不想理自己是应该的,几个月前,他犯了个错误,他差点亲手杀了她哥哥。
他也是才知道,那个男人,是她亲哥哥。
她会生气,怪自己,不理自己。
夜深的时候,盛阔忙完这些事物,步伐下意识地走上了三楼那间卧室。
他停在了门口许久,才轻声轻脚的打开了门,灯打开,照亮了房间内的情景。
靠在落地窗下,缩成一团睡着的人,他走过去,将人抱起来。
被动一下,容胭就醒过来了,缓缓睁开眼,那张极俊又立体的容颜映入眼帘。
几秒后,她又重新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