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拍着大腿,瞪着江队长。
江队长心知此人难缠,就派人去喊田秋山。袁氏一听,就往地上一躺,白眼儿一翻,没气了。
“呦,晕过去了?”众人吓了一跳。
孙梅英赶紧上前掐人中,可袁氏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有婶子捧着一把山泉水,淋在她脸上,可袁氏闭着眼睛,连个喷嚏都不打,眼睫毛却动了动。
这是装的?江队长皱了皱眉头。
可这事儿不解决,孙梅英母女俩怕没好日子过。他灵机一动,就故意说道:“呦,这一串铜板是谁掉的?”
“是俺的,是俺的,俺刚赶集回来,用一篮子鸡蛋换的……”
有一位大伯积极配合,使劲儿憋着笑。躲在后面的田小苗,赶紧掏出口袋里的铜板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一下热闹了,有村民夸张地说:“他大伯,这是俺刚刚掉的,咋变成你的了?”
“你胡说,这明明是俺的,刚才只顾着瞧热闹,不小心碰掉了。”
几个村民吵吵嚷嚷,争夺不休。
袁氏听着,心生疑惑。
她出门时好像装着铜板?可摸摸口袋,空空的,难道是自己掉的?眼瞅着铜板要被人家拿走了,就像割了块肉。
袁氏再也忍不住了,就一骨碌爬起来。
“铜板拿过来,那是俺的。”袁氏伸着手,很是着急。
“呦,田婶子醒过来了?”有村民哈哈笑着。
袁氏却不管不顾,只顾着要铜板。
有村民抓了一把空气,捂着递过来。
“田婶子,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哼,当然是俺的,俺刚才晕倒了,那铜板就从俺兜里掉出来了……”
“好吧,既然田婶子发话了,那就还给你!”
说着,那村民往袁氏面前一送,松开了手。
“好了,还给你了!”
“铜板呢?”袁氏傻眼了。
“这就是铜板啊,咱们可都见着了哦!”
围观的村民哈哈大笑,袁氏这才晓得自己上了当。她还想耍赖,可看到江队长站在一旁,就有些胆怯。
这时,田秋山赶来了。
“二婶子,二叔正到处找你呢,赶紧回家吧!”
袁氏害怕田秋山,不好再闹腾,就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她见孙梅英在一旁,就瞪了一眼。孙梅英想说几句软话,可小苗在后面揪着衣襟,就把话咽了回去。
袁氏走了,村民们也散了。
只剩下江队长和几个村委员。
“江同志,谢谢您帮俺解围。”
孙梅英跟江队长道了谢,嗓音颤抖。江队长看着孙梅英,温声说道:“老乡,有啥事儿就言语一声,可不能自个儿憋着。”
“嗯。”孙梅英点点头,就抱着小苗往家走。
田小苗扭过脸来,挥了挥小手。
“江叔叔,再见!”
江队长望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
解放了,可旧习难改,尤其是妇女儿童被压迫着,毫无自由可言。今天若不是小苗机灵跑去报信,指不定闹出啥事来?
“秋山同志,咱们一会儿开个会。”
“好。”
田秋山也有话要说。
自打昨儿散会,家长们就闹腾开了。不光是二叔家,包括田春华家在内,都叨叨着不让闺女媳妇儿出门,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心被人家拐带坏了。
他很纳闷,怎么越来越倒出了?
打仗那会儿,不是挺积极的嘛!不论男女老少送粮的,抬担架的,烙饼子的,做鞋子的,忙得不亦乐乎。赶上搞慰问,都是姑娘媳妇们打头阵,把吃的喝的送到部队上。可现在解放了,封建思想反倒抬头了?
这是个新情况,一定要纠正过来。
*
回到家,孙梅英把小苗搁在炕上。
她捋起小苗的裤腿儿,昨儿的伤结疤了,可今儿又崩开了。
她拿出对舀子,捣着艾草汁子。
“娘,不碍事儿,一点都不疼。”田小苗小声说道。
“不疼?那就老老实实躺着,不要动弹。”
孙梅英说着,往伤口上涂了一层草药,凉丝丝的。
田小苗瞄了一眼,见娘还是板着脸,就没敢吱声。
孙梅英心里不痛快,可同着小苗不好发火,就放缓了语气说:“小苗,你奶奶记仇,见了躲着点。”
“嗯。”田小苗点点头。
孙梅英想再说几句,可实在是说不出来。她出了屋子,系上围裙,把高粱和豆荚摊开来晾晒,用木锨一下一下地拍打着。
也就是干活儿,才能把气儿撒一撒吧?
田小苗趴在窗户上瞅着,很是心疼。她实在忍不住了,就穿上鞋下了炕。
“娘,我来踩豆荚儿!”
田小苗上去踩着豆荚,嘎吱嘎吱的。黄豆脱落下来,晒干了就可以装袋入库,吃到来年秋天。她虽然力气小,可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吧。
过了良久,孙梅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她就像下了决心,低声说道:“小苗,你说的对,咱去沪上找你爹!”
“嗯。”田小苗点点头。
娘终于想通了,距离幸福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