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不是答应了嘛?”
“哦,娘想着还是等你爹回来吧……”
孙梅英当时在气头上,只是说说而已。真要出门,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再说,大旺过年就回来了,一家人总能团聚的。
田小苗嘟着小嘴。
娘咋这样,稍微顺心一点就忘了?她心里发急,怕爹犯错误。可除了等着,暂时没别的办法。
没了出远门的想法,孙梅英想多赚点钱。
这天中午,孙梅英装了半口袋高粱,扛在肩上。
“小苗,娘去东院换点棉花。”
一会儿功夫,就背着一个大包袱回来了。
“小苗,瞧,这是今年的新棉花!”
孙梅英把包袱摊在炕上,解开来,雪白雪白的棉花蓬松着。
田小苗伸手摸摸,软软的,绵绵的。
用这个纺成细纱,织成布,再染上颜色,就能卖个好价钱。家里的铺盖、衣裳都是娘自个儿做的,可谓自给自足。这其间有多辛苦?只有干了才晓得吧?
田小苗想帮忙,就揪了一坨棉花。
“娘,我来搓棉条子。”
“好,娘教你。”
孙梅英也揪了一坨棉花,捋了捋,做个示范。只见她两手合拢着,顺着一个方向搓了几下,一个棉条子就出来了。
田小苗有样学样,团着小手,捋着棉条子,搁在小篮子里。
孙梅英把炕扫了扫,支起了纺纱机。
一段时间未使用,轴子有点紧,一摇“嘎吱嘎吱”作响。就拿起长嘴油壶,往轴心上滴了几滴菜籽油,摇起来就轻便多了。
“小苗,这纺纱机是你爹找人做的,可好使了。”
孙梅英想起了田大旺。
那年秋天,大旺找了一个木匠,手艺可好了,就做了一台手摇纺纱机。分家时,婆婆想扣下来,说是公里的物件,不能带走。她跟婆婆吵了一架,才搬了过来。
孙梅英接上捻子,摇着把手纺起纱来。
田小苗瞅瞅娘,这是真得不打算去沪上了?她想催问几句,可看到娘一脸幸福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
转眼下了霜。
家家户户都在摘柿子。有拿到集市上卖的,有晒柿饼子的。
孙梅英也踩着梯子,摘了两大箩筐。
刚摘下来的柿子是硬的,有点儿发涩,要烘一烘才好吃。孙梅英捡了十来个搁在提篮里,又放了两个苹果和梨子,蒙上布子,盖上盖子。
田小苗蹲在一旁,好奇地瞅着。
“娘,这要烘几天啊?”
“哦,烘个三四天,就软乎了。到时候,让余教员尝尝,给工作队的同志也送几个……”
柿子摘得多,不好存放,就晒成柿饼子。
孙梅英很在行,手把手地教着。
“小苗,晒柿饼子得大晴天,有好几道工序……”
洗干净晾干后,先削皮,用绳子穿着柿子梗,一串一串挂在木架上晾晒,削下来的柿子皮留着备用。在太阳的作用下,糖分沉淀下来,会更好吃更软糯,也更有嚼劲儿。晒得半干之后,要用手捏一捏。不能用劲儿太大,不然,就捏烂了。捏好的柿子扁扁的,挂着继续晾晒,慢慢地就晒出了糖霜,变成了红褐色。(注1)
田小苗都懂,却未亲自操作过。
家里的柿子一晒上,她踮着脚尖,隔三差五地捏捏柿子,好好地过了一把瘾。心说,难怪人家说柿子要挑软的捏,这手感就是好啊。
晒了六七天,柿饼子晒好了。
这时候,把柿子皮和柿饼子一层一层地码在罐子里,封住口,放在阴凉处避光保存。过个十多天,就会长出白霜,就像撒了面粉,白白的,裹在外面。
孙梅英封了两大罐子。
她打算柿饼子做好了,拿到集上换几个零花钱,剩下来的留着过年吃。还喜滋滋地说:“小苗,你爹最爱吃柿饼子了。”
田小苗听着,越发觉得娘得过且过,不想离家。
这么下去哪行啊?爹就要被女学生勾走了,娘还有好日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