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这发型咋样?瞧着就像个公家人!”
孙梅英不敢多看。
这跟余教员的发型不同。人家是齐刷刷的下来,像清汤挂面,她呢,只到耳朵上面,还蓬松着,不晓得抹多少头油才能压下来?
这变化太大,大旺见了恐怕都认不出来吧?
可看在钱的份上,孙梅英不后悔。
田小苗瞅瞅,也脱了花帽子,摸摸自己的小辫子。
不如也剪了?能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想到这里,田小苗冲着师傅甜甜一笑。
“师傅,您看我这个,值多少钱啊?”
师傅瞅瞅,一脸嫌弃。
孙梅英赶紧拦着:“小苗,头发剪了多可惜啊!”
“娘,不可惜,几个月就长起来了。”
田小苗铁了心要卖头发,就伸出一个手指头,冲着师傅晃了晃。
师傅摇摇头。
田小苗一咬牙,说:“那就减一半,打五折!”
师傅这才数出几张纸币,递过来。
田小苗点一点,就交给孙梅英。
孙梅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师傅让小苗坐着,拆开发辫,梳了梳。
“小姑娘,俺下剪子了!”
“嗯。”
师傅三下两下,剪了头发。
孙梅英扭着脸,不敢看。
田小苗本想剪个娃娃头,可师傅下手狠,贴着头皮剪,结果成了个毛茸茸。猛一看,就像个小男娃。
田小苗吐吐舌头,赶紧把花帽子戴上了。
师傅收起头发,很满意。
今儿扎了血本,可省城的戏班子下了订单,说找到好辫子就送过去,至少给一百块现大洋。这样的生意不常有,全靠运气。
*
从镇子上回来,村民们有说有笑。
孙梅英和田小苗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声不吭。卖辫子的事儿不好声张,好在是冬天,包着头没人瞧见。
回到家,孙梅英赶紧照镜子。
田小苗也摸摸自己的头发,短短的,毛茸茸的,就这样去见爹?好在距离开春还有一个多月,头发一定会长起来的。
孙梅英母女变了个样,余晓华最先发现。
她笑着说:“梅英姐,你可真精神啊!”
孙梅英咧咧嘴。精神是精神,可就是头发不听话,抹了头油还是蓬松着,不晓得睡觉醒来是啥样子?
第二天,去识字班上课。
孙梅英包着头巾,田小苗戴着花帽子。田春华坐在一旁,觉得梅英姐好像不对?仔细一瞅,是碎头发露出来了。
“梅英姐,你剪头发了?”
这一吆喝,姑娘媳妇们这才发现孙梅英剪了短发。
“嫂子,快让俺瞧瞧。”
孙梅英心一沉,就摘下了头巾。
姑娘媳妇们瞧着稀罕,就开玩笑说:“嫂子,您可真进步啊,这发型跟余教员一样一样的。”
还有的说:“嫂子,这是要去瞧大旺哥啊?赶紧剪个进步的?”
袁氏听说了,蹬蹬蹬地找过来。
孙梅英没说卖了多少钱,只说筹集路费。袁氏歪着脑袋瞅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真难看!”
可姑娘媳妇们却不觉得,想剪辫子的不少。
许凤莲和吕秀蓉也拆了发髻,说:“等到开春,俺也剪了,省得夏天热死人,洗头还麻烦,费皂角子。”
这无意之举,掀起了一场革命。
几年后,农村媳妇儿留发髻的越来越少,都剪成了齐刷刷的短发,就像女教员,更像革命同志。
这也是进步的一种表现吧?